宣思若一路上恍恍惚惚，直至领着云兮来到洞府门口仍旧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境一般。
不仅是梦，而且是噩梦，能够让她一想起来就手脚冰凉的噩梦。
“就是这儿了，丑话说在前头，你……”
她回眸看着云兮，眼神不甘，想要放什么狠话，却在云兮那一双眼的注视下梗在了喉中，心里又不争气地发慌。
不就是区区一个野丫头，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就算她……就算她……
云兮徒手捏碎测试石的画面在脑海种回放，那飘飞的碎屑仿佛是自己的骨灰一样让宣思若感到恐慌。
这世上怎么能有凡人，可以做到那样的事情？！
“好自为之！”
一句掩盖不住颤音的话根本毫无威慑力，就连她愤懑拂袖而去的举动都像是落荒而逃。
“多谢师姐相送。”
云兮将礼数做全，温和有礼至极，然而宣思若普一离开，她就面无表情收了所有礼数。
做做表面也就够了，她打心底里实在是没有办法对宣思若有师妹对师姐的尊敬。
转身推门而入，云兮浑身已经只剩下清冷凉薄。
“宿主大人，你怎么不对她下手呀，哎嘿我教你的法术都没用上呢～”
“她不值得。”
如果此时出手伤了宣思若，甚至不必调查都能被人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她的确打心底厌恶宣思若，但宣思若还不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行事。
洞府大门在允许身后缓缓闭合，其上挂着一方牌匾，书着笔锋凌厉又气韵非凡的三个字——
青松居。
这里地处云渊宗山门最上层，左依聚灵塔，右靠宗门大殿，可谓是云渊宗顶尖风水宝地，灵气充足得令人觊觎，而更让人眼红的还在于它是云柏的洞府。
云柏那是谁啊？那可是不仅容貌与天赋俱佳，人品与性格更无可挑剔的宗门偶像一般的存在。
光是这个理由，云兮一路走来没少感受到其他弟子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
不仅是女弟子将他作为梦中情人般看待，男弟子们也将他视为主心骨。
作为云柏师叔收入门下的第一个弟子，还是所谓从宗门之外带回来的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云兮往后的麻烦绝不会少。
既然如此，对她来说自然多宣思若一个不多，少一个宣思若不少。
敢来找她麻烦，就要做好被她找麻烦的准备。
青松居朴素雅致，里外禁制都是云柏亲自所设，原只为他一人所开，此刻却替云兮敞开了一条道路。
云兮脚步走到何处，何处禁制就自行消解，化作金光散去，等到云兮路过，复又重新凝结成为禁制。
云渊宗弟子口中犹如圣地一般的洞府，她此刻如入无人之地。
走到洞府深处，眼前一大四小五个房间整齐排列，想来那间主卧就是云柏平日里歇息的地方。
云兮刚走向最角落的房间，脑内两个选项出现。
【一、与云柏同房而居，获得上品凝气丹一枚。】
【二、与云柏分房而居，获得下品凝气丹一枚。】
她脚步一顿，微微拧眉。
原本只是把系统当作是一个好用的变强工具的云兮忽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仔细想想，除了第一个选择之外，系统给出的每个二选一选项都有一条……非常暧昧？
“你这系统……它包正经吗？”而后云兮揉了揉额角，如此开口。
“宿主大人请不要质疑系统的专业程度哦。”系统像是有了灵性，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咱绑系统的，不包正经的系统能给嘛？”
那打死不承认的态度就像是认定了云兮不会为难它什么，并且还认定云兮必定会选择奖励更丰厚的第一项。
谁知这么说着说着，忽然就见云兮抬脚走进了角落的房间里。
“欸？欸欸欸！”
这宿主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无视系统惊慌的声音，云兮反手关上了门。
“啪嗒。”
“呜……”
系统懊恼又委屈，它措不及防，根本没有想到自家宿主会这么果断。
“恭喜宿主获得下品凝气丹一枚。”
就连照例的奖励播报都少了几分平静的感觉，多了几分委屈巴巴，让人忍俊不禁。
云兮无奈。
这系统，引导她拜云柏为师也就罢了，还想让她拿走云柏初吻和云柏同房而居……
可太怪了。
莫不是想让她和云柏谈恋爱？
可她根本就不想有任何会左右自己理性和修行的感情在心中萌发。
不等云兮多想什么，巴掌大的盒子凭空出现，掉落进云兮的手里。打开一瞧，正是一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丹药。
“凝气丹，可助修者引气入体，踏入修行一途。”
听着系统的解释，云兮眉头一松，将盒子贴身收好。
罢了，管它正不正经，给奖励就是好系统。
将云兮的表情变化悉数收入眼中，系统眼珠子咕噜转，嘿嘿一笑再次开口：“哎嘿~宿主，我刚刚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
“你现在反悔想和云柏同房而居的话，上品凝气丹也能拿到哦！引起入体成功率会增加好几倍哦！”
哪知系统志在必得地说完，云兮只轻微撇了撇嘴，而后闭着眼撑着头，兀自养神。
片刻后，它听见自家宿主大人吐槽。
“你们山中精怪的乐趣都这么奇怪？”
“哪里奇怪了……”
系统吃瘪了，它家宿主还真不是什么能轻易说服的主。
房间空空荡荡，洞府也安安静静，孤寂的氛围难以驱散。
好在云兮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即使是这样待上一整日也不会感到不适。
“你这样的性子还真适合修仙啊。”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饱受他人白眼的日子里，曾经有一个笑起来仿佛让人看见初升朝阳的少年如此说。
那时的他身负重伤，绷带下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可却洋溢着笑容伸出手想要摸摸头安慰她。
“安安静静一个人待上数日数月，纵使是闭关修炼的孤寂生活也很快就能适应的，对吧。”
云兮沉默不语，默默躲开了他的手，替他换药的动作故意重了些，疼得少年嗷嗷直叫。
对于那时的云兮来说，那少年是阴暗生活里的一道光。
不同于旁人的冰冷，他从里至外都如同跳跃的火焰般温暖。
可惜……
第二日醒来，少年从她的身边消失了，带血的绷带散落一地，似乎成了他曾经存在的最后证据。
那些流言蜚语和诋毁之词在他人的嘴里轻描淡写说出。
“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小子，和祸害走得那么近，死了残了也是活该。”
“哟哟，那小子没了啊？是被灾星克死了吧？”
“和云兮那祸害待一起，他也是个祸害吧？”
“像这种祸害，早些死了才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哈。”
扭曲又丑恶的嘴脸、幸灾乐祸的嘲讽就算蜷缩在角落里也无法逃避，那些刺耳的话语就像是附骨之蛆紧追着人不放。
云兮紧攥着手，咬紧了牙，红了眼，愤怒和悲戚一同涌上心头。
她想大声反驳和斥责，却苦于手无缚鸡之力，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冲上去和众人对峙。
那天，她蜷缩在角落里，感觉到没有尽头的无助。
如果……
如果她有力量……
如果她不是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
一切……是否还有改变的余地？
不知是不是从那一天起，那样的观念就深刻在她脑海之中——
世间一切都是易碎泡影虚无云烟，唯有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能对抗一切不公。
闭目养神的云兮忽然眉头紧皱，揉了揉眉心睁开眼，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洞府内依旧一片寂静。
云柏还没有回来。
“系统。”
“宿主大人，我在。”
“什么时辰了？”
“天黑了哟，宿主大人。”
天黑了……
得到回应的云兮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随云柏回宗门的时候明明还是黎明，过去了这么久，按理来说云柏早该回来了。
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阴暗生活之中唯一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望着染血的绷带，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只是微微回想起那件事情，云兮就不由得感到手脚冰凉，心慌的感觉从骨子里溢散而出。
“哇哦，宿主大人，你是不是在担心云柏。”
“我没有。”
云兮拧眉，反射性矢口否认。
“哎嘿~是是是，宿主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系统发出了懂的都懂的声音，也不在乎云兮递来的白眼。
担心云柏？她对云柏可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情感，只不过是会影响人变强，成为人弱点的东西罢了。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云兮的身体却起身往洞府之外走去。
系统得意开口：“哼哼，看吧，我就知道你口嫌体直。”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