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的容貌可一向是风月画本子里男子样貌描写的参照，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关于他的风月趣闻也自然流传得比较广。

因此这已经是当事人之一沈云清关于那天的事听到的第五个版本了。

她因为又是被灌了药，又是闻了三日醉，对当天的记忆实在是有点模糊，只记得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你若是再非礼我，我就让你做我的晋王妃！”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耳朵上，让本就红热的耳朵颜色又上升了一个度。

若不是对萧景阳的人品有一定的信任，以及在心中默念谣言止于智者好几遍了，估计她都要忍不住开口去跟萧景阳求证那天发生的事了。

不过还没等到她先和萧景阳开口，萧景阳就先和她开口了，只是说的却不是那天的事。

萧景阳想让她再设计一套除字验法之外用于传讯的方法，以便他们联络。毕竟字验法适应军中，却不适用于个人。

这也正合她的心意，一来，是聚贤居事件后，让她意识到身边没有武功高强之人可以护卫自己的安全，若是察觉到危险，还可以及时和萧景阳联系让他来搭救自己。

二来，萧景阳在当时听了她一句“皇上病重”后，已经着手布局。他和萧景瑞不同，萧景瑞是以为皇帝龙体康健，所以一心只放在如何讨好皇帝以坐上太子之位。而萧景阳是知道皇帝病重，所以想的是如何把更多权力拉拢到自己这边。沈云清因着和林贵妃的约定让父亲的旧部假意效忠林贵妃，实则为她和萧景阳做事，但是具体如何操作，也还需要他们细细地推敲斟酌。

因此她也早就盘算该如何与萧景阳联络。

想来想去想到了明矾。她当时在学医时发现用明矾水在纸上写字，不会显色，但是用水浸湿后就可以显形。

沈云清派人将这个方法传给萧景阳，第一天就收到了回信，

“我心悦你。”

沈云清：“……”

第二天更是抄写了一首《凤求凰》送过来，

萧景阳皱着眉头一边笔走龙蛇，一边不确定地问“写这些情话送过去真的有用吗？”

立夏侍卫立刻一拍大腿，一副你不相信我我跟你急的样子，“当然有用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就得这样时不时送些物件，说些情话，没事儿再往人府上走走，这样才叫缠呢。”

萧景阳满头黑线，他怎么觉得立夏说的那么像是烈女怕豺狼呢？

“什么？沈云清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沈云怡怒道，她身边的一等侍女红珠见她这样十分恐惧地回答：“是的，刚才还有人看见大小姐在府里走动。”

“那四小姐呢？我妹妹沈云瑶呢？”

红珠深深低下头，惶恐道：“奴婢不知。”

沈云怡心底突然出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隐约明白却又不愿意相信的自欺欺人。她语气急促道：“快，快备马车，我要去聚贤居！”

等马车停了下来，沈云怡立刻掀开帘子，不等红珠搀扶就自己跳了下去，踉踉跄跄地往里走。

原本环境雅致的聚贤居不过半日竟然就透出一种破败来，楼上重金请人写的三个描金大字的招牌被人摘了下来。连门上都被人贴了封条。

红珠还来不及阻止，沈云怡就已撕了封条，里面的桌椅都被掀翻，一道光线从楼上窗子里射了下来，使暗房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中，有一种奇特的诡异。沈云怡将手放在门上想要推开，却又像忽然没了力气似地重重落下来，吩咐红珠，“你来开门。”

木门开的很慢，“吱吱”的声音像是人的惨叫，沈云怡渐渐地看到里面的景象:先是铺在地上带着干涸红黑色的血滴的稻草，然后是死死抓着稻草，指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的一个女子的小手。

门被完全打开，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种女儿红的酒香和某种淫靡的气味，在门开的那一刻极为明显。里面是两个赤裸且全身布满淤痕的女子，私处都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从那处到大腿上有着大片干涸的血迹。常年待在高墙里养成的玉白皮肤也粘上了许多灰印子，而身上丝质的衣服和金银首饰都已没了踪迹。是那些流民做的！

红珠被这景象吓得尖叫一声，捂住脸，惊恐地问道：“这不是四小姐和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吗？”

沈云怡当然知道，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庞她比任何人都熟悉。人人都说她们两个看上去都要分辨不出，但她知道，沈云瑶睁开那双眼时是透着傻气的。傻气地信任自己，傻气地做了自己的一把刀。而现在，这双唯一能区分出她们两个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她不肯自己亲自下手是有东窗事发让沈云瑶去当冤大头的意思，但是她也从未想过让她的亲妹妹惨死在那些她从未放在眼里的流民身下。

沈云怡提起一口气说道：“今日之事，不准说出去，但凡听到一丝留言，便别怪我心狠手辣！”

红珠在沈云怡身边待了那么久自然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忙神色恭敬地答了个是。

沈云怡从聚贤居回到沈宅后就沉沉睡下，醒来时却见自己屋里的丫鬟已经被清了出去，而母亲正坐在床边望着自己，平日凌厉的眉眼此时看起来也有了些许温柔意味。

沈云怡难得看见母亲关怀自己，鼻子一酸，哭道：“母亲，妹妹她死了，是沈云清那个贱人害得她，害得她被一些贱民给欺负死的！”

刘慧茹没想到她醒来后就是一股脑把责任都推给沈云清，本来丧女后不自觉流露出的柔弱此时又被怒气掩盖，

“什么被贱民给欺负死的，你妹妹是因为患了重病不治身亡，你给我记住了！还有，若不是你唆使你妹妹，她怎么可能对沈云清下手，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沈云怡被她这话说的一时哑口无言，半响才道：“但沈云清也不该对妹妹下那么重的狠手啊！”

“行了！”刘慧茹皱眉，语气强硬道：“我已经吩咐下去，把那些流民都给杀了，也算是为你妹妹报仇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别动不动地就想着对沈云清下手，她能两次死里逃生，进宫一次就被皇帝封乡君、赐封地，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