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宝财还要问,却发现刚刚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兄弟们已经睡着了。他愣了一会儿也盖着被子睡了。
孙澜在空间的书桌上,咬着甜杆写观察日记,她要记录刚才的第一次家庭会议也就是大谈话。
自己话音刚落,三儿子田小华就积极配合。“娘,四个男娃都去,负担太重了吧。”
“也就是一年,没那个能力就让上学的兄弟放学再教。不管怎么样,不能当睁眼瞎,一定要读书识字。那个老妇女有个会读书的儿子看不起我,我要有比她儿子还会读书的孙子打她的脸!”孙澜拍着桌子说。
“娘,不行!村里最穷的老林家只剩下孤儿寡母,日子过得那样苦,你心里不清楚吗?”老二没说话,老大就嚎起来了。
“都听娘的。让娘给你说明白!”孙澜狠敲了老大一个爆栗。她也不想,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田春花田大娘还没反应,那肯定是见鬼了。
“老林家那是想一口气吃成胖子,心急了。林子负担太重,太拼命,这才去了。我们不一样,我要用三代人成为读书人,不那么急。就是读几年,停几年也是可以的。”孙澜叹了口气,皱着老脸说。
“可是,可是。”老大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娘,可是我们现在饭都吃不饱,读书是不是要缓一缓。”王晓翠陪着笑,搓着手指,露出一点点指头,试探着说。
“这你们就不懂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现在读书是很好的,培养认字的习惯,长大了也会喜欢认字。所以早晚都要读,中间停一下倒是可以。”孙澜假装得意地说。
“那老大家的三个男娃都要送去,那我们家不就是给他家打短工吗?这…”老二说道,他只田秀秀一个女儿,还有一个才两岁的儿子。
哎呦,还知道为自己争取权益。很好,孙澜在心里点头。“话不能这么说。你好好想想。确实。你自家的小孩儿还小。但我们这样的人家,等你儿子长成了,读书的日子肯定差不多。”
“还有话吗?”孙澜环视一圈,果然没有。“好,大家可以离开了。”孙澜率先示范,刷牙去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孙澜可就不知道了。记录完,她就在空间里昏昏欲睡。但是她不能睡,如果意识在空间,身体在房间,孙澜的身体就不能动。她翻不了身就会压迫神经,导致残疾。孙澜不敢尝试,尽量减少在空间里待的时间。
第二天,孙澜吃着家里老母鸡刚下的蛋,她还是没忍住鸡蛋的诱惑。吃着红薯饭的孙子田宝财忽然问道:“奶奶,为什么我们和你一样姓田,不姓张呢?”
大人们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老大更是准备随时护着自己儿子的小脸蛋,以防被娘打出血。这可是娘最忌讳的话题,兄弟三人小时候问了两回,都被狠狠打了一顿,还一天不许吃饭。
孙澜还从没想过这问题,前世孙澜身边和妈妈姓的人不少,她这几天都没有反应过来。搜寻了田春花的记忆,孙澜心里有了底。
“这个啊,倒不是不能说。你们爹小时候也问过,被我打得可凶了。那时谁和娘姓啊,是要被笑话的。你们爹被人笑了就冲到我面前,梗着脖子对我嚷:“娘!我们为啥和你一个姓,不和爹一个姓?!”你们说我能不生气吗?”孙澜稍微解释一下三兄弟小时候为什么挨打。
“当然,他们不是因为声音大才挨打的。都是土里长的,谁嗓门不大?我就是心寒,自己生的娃,跟自己一个姓,就那样不高兴。他们让我不高兴,我就让他们不高兴!”孙澜角色扮演玩得很起劲。
“奶奶~,你还没说我们为什么和你一个姓呢?”田宝财拉长声音,好奇而又渴望地问。
“这个啊,说来有点好笑,又有点……
我活了四十六年,当女孩子的那十六年,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到处都是兵,都是强盗,抢来抢去。就在和乡亲们到了这个湾里村这个地方的时候,终于好起来了。
乡亲们有的去了水神县,还有的趁乱去了镇上。那时候湾里村只我和那个做木匠的王家的人,在这个村子落脚。
他们家还有男人,娶了这里的女人。我就剩下光身子,哥哥弟弟都死了,什么都没有。我嫁给你们爷爷,和他过日子。
那时候我还好看,他先喜欢我。于是我有了主意,我要延续我们田家的香火。我跟他说,我们生他七八个孩子,前面四个和我姓田,后面的都跟你姓。他喜欢我,答应了。
前面四个就是你们的爹还有姑姑。后面的只生了一个,你爷爷就去服徭役,死了!后来你们小叔叔也死了,他是姓张的。可怜哦,他也是服徭役死的,倒霉。这房子就是他的钱建起来的哦!”
孙澜说到最后,脊背发凉,自己把自己吓得要死,面色惨白。其他人听了都摇头叹息,只有小孩子脸上带着恍然大悟和笑容。
“吃饭,吃饭,大家都吃饭。”田小华大声说话,驱散了人们心中的恐惧。大家重新开始吃饭。
“我们这几天要割稻子,都是借的镰刀,等收完稻子,我买几把。还差几把镰刀,老大。”孙澜吃着饭说。
“三把,娘。女人们的镰刀都是借的。小孩子还早,不用买。”老大说。
“娘,冬天那些野兽都吃得胖,我们要不要买把弓箭去猎。前头的王大爷就会做好弓箭,三百文一把。”田小华才二十四岁,还不像中年人一样埋头苦干,有喜欢的东西。
四个小孙子听见了大人们谈论弓箭,听见要买弓箭都激动起来,完全没有想到奶奶可能不会答应买。他们还是很天真,觉得自己喜欢,奶奶肯定也喜欢。
如果是原身肯定不会买,但孙澜不一样。她是个崇拜军人的少女,对弓箭也有幻想。孙澜想到了自己的五十两,道:“好,吃完饭,我给你三百文去买一把回来,让他送几根箭。”
林小妹暗暗着急,婆婆也太不节俭了。农民哪里用得着弓箭,又不是老李家,人家就是吃打猎这碗饭的。
她暗暗着急,却不敢顶撞婆婆。等众人快要吃完饭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娘!”这声音吓了孙澜一跳,她勉强压抑了自己扬起的手。
孙澜沉着脸说:“有什么事?要这么大声说。我是不讲理的人吗?不让你说话?”
“那…那个…娘,弓箭,我们不需要。再说,那木匠对您也…”被婆婆训斥了,林小妹委屈了,她咬着嘴唇,含着泪,小声地解释。
“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好像我打你了一样,我可不是那恶婆婆。怎么不需要?那木匠对我怎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孙澜颇有些不耐烦。
“家里只有几两银子,怎么就能买弓箭。那工匠喜欢…”林小妹终于忍不住哭了,但孙澜也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她抓过林小妹的手,拿出身上的两文钱塞到她手里。“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关系,我们是要攒钱,不是要省钱。等收完稻子,我们就去荷源镇剥莲子赚钱,不至于吃不上饭,放心。”孙澜安慰道。
林小妹被一向如阎罗一般的婆婆安慰,受宠若惊,很快就不哭了。大家伙准备收拾东西,去忙的时候,孙澜忽然来了一句:“我们家不分家。”
大家伙的脚步又停下来,但没人敢抱怨。分家可是大事,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好吃懒做的老大田小明率先摸老虎屁股:“娘!分家可是大事,至少要来一次那什么,什么大谈话。哪能,能这样随便一说就定下来。”
其他人都紧张害怕地看着田大娘,看她有什么反应。孙澜能有什么反应,她一巴掌扇到田小明脸上:“好你个没良心的!分家对你没好处吗?成天好吃懒做!分家了才是害你!”
扇的这一巴掌可狠,田小明黝黑的脸上顿时就肿了。孙澜自己手上也疼,她心里默默编排原身,脾气那么暴躁,成天打人,儿子们竟然都还孝顺。
孙澜想,看来对这些儿子们是不得不暴力输出了。但对那些小孩子就可以用自己的脾气了,隔代亲就能解释。
那一巴掌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孙澜却只能选择无视,继续讲下去:“以后家里再养五只鸡。将来好交束脩。好了,散了!散了!”
她说完了,儿子们还围在身边,小孩子们也没动,好像被她吓着了。孙澜赶紧回房假装在箱子里找甜杆,她拿出一大把甜杆,一人分了两根。
“快吃吧,最后两根,吃完就没有了。快去割稻子,晚上奶奶蒸鸡蛋吃。”孙澜哄道。
她一下就和蔼下来的面孔,慢慢消逝的时间,让大人们去收拾东西忙去了,小孩子们也拿着草绳跟上。
孙澜打了一个陌生男人一巴掌,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关了大门,她打算找人聊聊天。
外面太阳很大,孙澜头上的湿毛巾很好的缓解了她的不适。外面一眼看去感觉热浪滚滚,花草奄奄,一群群人在农田上忙着。
几乎家家都关着门,没人在家。顺时针走过几户人家,孙澜终于找到了一户开着门的人家,她高兴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