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还没睁开,先醒来的是我的鼻子。
嗅到了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我想我应该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我没有立即睁开眼,闭着眼睛回想我的突然晕倒。我很不安,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病情复发得这么猝不及防。
一个不好的预感陡然爬上心头。
“醒了?”
一个冷冽的声音响在我的耳畔。
这个声音我并不认识。
睁开眼睛,入眼就是床旁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男子。他一只手臂曲起,夹着一个灰色的写字板,写字板正面估计夹了什么东西,因为他正一边观察着我的脸色一边用另一只手在写字板上写着什么。
他有一双漂亮的鹰眼。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真奇怪,你第一句开口问这个?”
男人将手臂间夹的写字板拿下,另一只手顺势插进大褂兜里,微微偏头,似乎很是不理解地问我。
“抱歉。我脱节的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新来的医生吗?”
男人皱着眉看向我。
我才意识到“新来的”这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医生似乎不太好。
“之前负责你的田医生被调去外地学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由我全权负责了。”
我“哦”了一声。
“你是在早上突然发病的?”
“是的。”
“我认为你的病情在恶化。到后期很可能会出现长时间嗜睡,甚至昏迷的状态。”
我还没来得及做何反应,他突然用手指骨节夹笔在写字板上点了点,头斜向上偏着思考了几秒,“不对,说是后期,但是我估计不会超过明年上半年。”
我感觉我被口水呛了一下,就连跟在男人身后的两个护士都变得脸色尴尬。
“那个,这种事不是应该瞒着点我吗?”
男人听闻,很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是吗?可是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隐瞒?”
“……”
两个小护士终于看不下去了,抹着汗拉住男人,“祁医生,您就别捣乱了。”
可是男人的表情依旧平淡,甚至有些莫名:“我在实话实说啊。”
我呵呵地笑了一声,真的不知道这个新医生是极度理性,还是冷漠过头。
一刻钟后,我身体状态基本恢复了,按照刚刚在病房的约定来到新医生的办公室找他——聊聊我的病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患病这件事的。”
我声音平静,“半年前。”
“那么看来当时已经不容乐观了。”
“是。”
新医生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
我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幸好遇到的第一个病人是你这样的。不然我还要想着怎么安慰你,我不擅长。”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觉得还不错,其他医生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只有你还能保持这么冷静。”
“你真的是在夸我吗?”
“是的。”
新医生低下头,一页一页翻着文件夹里的纸张,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把目光移开,看到墙上挂着好几面鲜艳的大红锦旗,还有一条写的是——“授予祁深医生‘妙手回春’ 荣誉称号”
原来新医生叫祁深。
“你看下这个。”
一张白纸递到我的面前,我连忙收回乱看的视线。
“这…”我停顿了几秒,因为题目里好几个专有名词我都看不懂。“b计划?”
跳过了题目,我快速将内容浏览了一遍。
当我看到“手术成功率可升至百分之十”时,恍然明白了这个文件的内容。这是一个新型治疗方案,并且是关于我的病情。
我激动地将那行字指给他看,以至于话都没说清楚,“医生,你确定吗?这个手术成功率?”
祁深冷静地回答,“目前来说是确定的,但是这种治疗方案没在国内实施过。”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度怀疑我在做梦。就在几分钟前,我还是一个默数时间等死的人。
之前负责过我的医生都对我的病情没有办法,说我的病发现得太迟,最好的方法也只有依赖药物拖着时间。
祁深是第一个提出我的病情做手术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的医生。
冷静了几秒,我再次开口确认,“可是田医生说过我的癌已经到中后期了。”
祁深闻言沉默了下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实话,你别太激动。这个方案单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和你一个病症的病人,在国外有通过治疗方案b痊愈的。
但你是我新接的患者,我不太熟悉你的病症,并且我已经说过了,这个方案在国内还从未有过先例。”
祁深将双手合成一个“a”型,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我,“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我是你的医生,还没有放弃你,你也别放弃自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祁深除了嘱咐我每个月去复查,还要我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这个b计划。
只是关于后面这一点,我没有应话。
就目前来说,我没有和我的家人同事包括程源谈起过我的病情。
当初检查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告知医生无能为力了。我一个人哭了整整三天后,被迫接受了。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而当初之所以为祎念顶嫁,是我想在最后的时光里为自己的所爱活一次,就任性这一次。在一年后,我故去,也可以将程源还给他喜欢的人。
那时,我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