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寺庙里住了几日，隔壁顾小四总要找机会过来，有时带着几束林子里采来的花儿，有时带着难得一见的瓜果。

示好之意溢于言表，偏嘴上不肯服软，林朗便让司迟寒把花儿和瓜果一齐扔出去，谢绝见客。

因被落了面子，顾小四好几天没再来，林朗忍不住琢磨起来，觉着自己许是伤了一颗少年心，默默反思是不是应该温和些，就见从隔壁扔过来几本书。

司迟寒在旁边站着，不想拾书，仿佛能隔着墙看到顾小四一样瞪着那边，心想这家伙怎么如此烦人，简直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林朗看着地上的书，仅瞥见个名字就知道那皆是孤本，他霎时间把刚刚的反思扔脑后，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朝那边喊：“顾小四，过来！”

顾小四手扒着墙头，探头探脑往这边瞧，见林朗脸色不好，就默默蹲了回去，假装自己是颗蘑菇，死活不肯吭声。

林朗把书捡起来，心疼地抚了抚摔破的那页，叹口气，放缓声音又喊了一遍：“顾小四，过来。”

这回声音轻得仿若一声叹息，顾小四蹲在墙另一边胡思乱想，这句话传过来，就仿佛公子在他耳边轻呵了口气，酥痒感自耳间扩散至全身。

于是不知不觉就到了隔壁，涨红着脸走到少爷身边，磕磕绊绊地问：“书、书……你喜欢吗？”

林朗是爱书之人，答道：“当然喜欢。”

顾小四于是很欣喜，傻乎乎笑起来：“喜欢就好！”

司迟寒看着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随即自卑起来，这个叫顾小四的家伙确实讨人厌，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样貌气度都比他这奴隶好得多。

作为奴隶，尚不能跟寻常作比，又怎么妄想同大户人家的纨绔公子一较高下呢？

才这样想，就听到少爷说：“但是——无功不受禄，还请把它们收回去。”

司迟寒怔了怔，眼神蓦然发亮，他忽然想：做个奴隶也不错，能跟少爷在一起，知道少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能哄少爷开心。

少爷最是讨厌不爱惜书的人，这顾小四隔着墙头把书扔过来，可要惹恼少爷了！

顾小四从前在京城时，向来是被众星拱的那个月，第一次想哄人开心，却总不得其所，忍不住咋咋呼呼地质问：“为什么呀！你不是很喜欢这书吗？”

林朗唇角一勾，浅浅地笑了，于是清丽梨花儿恍若化作半枝桃粉，柔美不自知，然而话里却只有冬雪冷冽：“可是，我不喜欢你。”

顾小四愣住：“可、可是我……”

“迟寒，送客。”林朗垂下眼眸，墨色的睫羽被阳光映射着留下浅浅的影儿，显得他眼睛黑而漂亮，凭添了几分无辜味道。

他说：“还请顾小公子别再来打扰在下了。”

直到被赶出门外，顾小四依旧没回过神，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那么温柔地喊“顾小四，过来”的人，怎么会讨厌他呢？

一定是、一定是听错了罢？

可是内心深处涌起某个声音：没有听错，是你做错了事又不肯认错，你这样的纨绔，活该被人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