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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阿官 正文 第四章 思君如满月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她一个人坐在沙质的暗红色垂帘后,难免看起来有些孤寂。

有人眼尖认出她是沈知带来的,想上前攀谈。做媒体的,和人打交道是必备功课,可惜今天的陈晚满心思绪,哂笑着不过三两句就把人打发了。

她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常常会把她抱在膝间,抓着她的手带她写字。

她没有骗沈知,她写的字真的算不上好。她对书法这事实在没什么兴趣,往往没写几笔就到处玩。字没写几个,墨汁却是沾的到处都是,不过父亲也不生气,只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对于写字她唯一有兴趣的就是当她写好一副字兴致冲冲的拿去给何锦生显摆的时候。

还记得有次她在书房坐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写出一副能看得过去的万寿无疆,满心欢喜的去找他,想让他夸夸她。

结果却是何锦生斜着眼角对着那字看了半天,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还行,翻译一下就是至少能认得出来写的什么。

她自知没什么天分,被他泼了冷水也只是稍稍难受一阵,下一次写出什么好字了又兴致冲冲的拿给他看,结果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泼冷水。

蓝水湾那时候不过是父亲交给他经营的一家小酒店,却因跟他沾了关系,这三个字她练笔时就常常写,也是被他泼冷水泼的最多的字。

她虽对书法没什么兴趣,但从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临摹了那么多大家的字帖,写出来的东西就算没有内在那股劲道但外表的框架还是挺像的。

虽算不上什么名作,但至少中规中矩,糊弄糊弄不懂的旁人也还是可以的。以前有许多父亲生意上的人夸她的写的好,夸得天花乱坠胡说一通,她也颇觉好笑。

昧着良心夸她字好的人不算少,但说她写的差的却只有父亲跟何锦生两人,父亲说她的字没有灵气失了格局,何锦生说她的字普普通通。

如今父亲早已不在,说她字普普通通的那个人却把她写过的字做成了他产业的标志。

陈晚想不明白,她就从未明白过何锦生在想什么。

想的远了,陈晚摇了摇头,回过神。未曾注意到隔着一层软纱有人在愣愣地盯着她看。

生日会上满是带着目的来的人,一眼望去倒是各有各的忙碌。

陈晚偷偷地抬眼打量了下,蓝水湾的外面看起来和五年前无甚所差,倒是里面,大概是重新装修过,结合了近代欧洲的一些风格,不似外面那么古色古香了。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勾勒着神秘图案的地毯,透明几净的大理石地板,飞阁之下垂悬着金丝的轻纱,蜿蜒的悬梯两侧缠绕着各种富丽的花,更奢丽了些,更堂皇了些,有些偏向上世纪的复古风了。

除了一些模糊的格局外和五年前倒是没了再重合的地方。

沈知把她带进来后就不知道浪去哪了,陈晚有些无聊,想找找他,给他说声就提前走。

起身离开,穿过嬉笑作势的人群,四处看了看,总算在长廊后的楼梯口看到一袭黑色礼服的沈知在和旁人说着什么,抬步向他走去。

没走两步,却被身后传来有些尖利的女声叫住。

“晚清!”

晚清?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有一丝恍惚,大概是听错了,恍惚后就接着往前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迫使她转回去。

光影绰绰间,入眼是一张化了大浓妆的脸,妆感虽然重却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特别是那双标志性的丹凤眼和胸口那对呼之欲出的嫩肉,陈晚挑了挑眉,原来没听错啊。

“晚清,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了半天了就觉得你很熟悉,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来人连珠泡似的堵住了嘴,陈晚挣了挣手腕,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来人还在继续:“锦生知道你回来吗?不对,你既然来了蓝水湾那他一定知道了,这次你回来我们一定要好好聚一聚啊。”

陈晚讪笑着没有搭话,眉眼间全是淡漠,心里想着:这人还真是和五年前一样的烦。

五年前父亲还未出事,她还未改名时这苏琇就爱跟着她和何锦生后面,整天晚清晚清的叫。

一开始她这么叫陈晚虽然不喜欢但也未觉得有什么,直到发现她叫那人也是锦生二字时,这才觉得她的叫法有多刺耳。

锦生,多亲近的称呼,连她都未曾叫过。

这般就更烦她了,可这苏琇整好似看不见样,或者说假装看不见,还是整天整天晚清晚清的跟在她后面叫,搞得好像她俩多好似的。

天地良心,她和这人除了隔着不知道几辈子的亲戚关系之外真的不熟。

“晚清,你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声,我和锦生好去接你啊。”

哦,你和锦生?

“晚清,五年没见,看起来你还真的变了不少呢,比以前更好看了呢。”

哦,你倒是没变,和以前一样的烦。

“我上次还和锦生提起你,只是他好像不怎么关心的样子。但是你别多想啊,你知道的,他那人一向就这样的,这次你回来我一定会帮你好好说说他的。”

……

连吐槽都不想吐了,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都五年了,十句话里九句都离不开何锦生,这种看似关心她实则暗示你和他关系好的戏码她这才回来就又迫不及待来她面前演了,段数低级的引人发笑。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城市原来这么小,五年没关心过的人和事,回国第一晚就忙不迭地全跑到她面前来。

疏离地拉开距离,不想再陪她玩下去:“叫我陈晚吧。”

苏琇还打算再多说几句,瞪着眼睛没懂她的意思:“什么?”

“我改名字了,现在叫陈晚。”好心的再为她解释了下。

“我还有事,先走了。”没等她的回应,继续说道。礼貌又疏离地点了个头,拖着长长的裙摆转身离去。

走出很远,才听到身后隐约传来有些气急败坏貌似想要挽留她的声音:晚清!晚清!

一声比一声尖,在四周全是人的宴会厅里吸引了一大波目光。

陈晚没管,径直地离开。

陈晚五岁之前跟随妈妈长大,甚至于她出生时,父亲都没来看她一眼,妈妈告诉她父亲要挣钱养她才不能陪在她身边。

妈妈说因为那时候太想念父亲了,所以出生时给她取了名字叫何晚清。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可五岁之后,妈妈因为癌症离世,她被迫接回何家时,才知道什么赚钱养家,什么不能陪她都是骗局罢了。

妈妈和父亲不过是两个大家族中为了利益的牺牲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笑的是,父亲未曾爱过妈妈,妈妈却在日复一日的愁惘中喜欢上了父亲。

满心羡艳的丈夫心中另有一位心上人,声势浩大的何公馆里养着另一位何太太。

而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知晓自己的丈夫爱的不是自己之后,从小养到大的骄傲让她做不出什么卑微的事,反而成全了旁人,带着满满的自尊孤身一人离开了那个看起来富丽的家。

那时候,她未曾料到自己肚子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就算往后陈晚出生,世家女子的骄傲也没让她后悔做出的这个决定。

本打算这辈子就这样独自抚养陈晚长大,母女两人好好在一起。天不遂人愿,她终究不能陪自己的女儿长长久久。

知晓故事的原委后,陈晚就未再叫过那人一声爸爸,有时遇到不得已的情况,也只是称作父亲。

五年之前,父亲去世,她变成了赤条条的一个人,无牵无挂,就给自己改了名字,跟了母姓,唤作陈晚。

何晚清。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那个人配不上这个名字。

五岁之前的事其实陈晚并不记得多少,待她极好的妈妈在周而复始的一圈圈年轮中也只慢慢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父亲虽对妈妈没什么情意,从小到大待她却倒是真正的视作了掌上明珠,所以对于父亲这个角色她其实没什么恨意,她恨的只是父亲心中明明另有其人却还是让她出生了这件事。

在陈晚看来,父亲害了妈妈,也害了那位并未和她说过几次话的何太太。她可以不恨父亲,却没办法让自己再戴着一个盛满那样爱意的名字活下去。

不然就太讽刺了。

不过被苏琇绊住了脚,一眨眼的功夫长廊后竟没了人,沈知那小子不知道又浪到哪里去了。

修身的黑色长裙勾勒出细细的嫩腰,下身则是蓬松的沙质裙摆长长地垂到脚腕,走动之间裙摆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动着脚踝。

陈晚低头看了看,加了碎钻的点缀,灯光下带有微微银闪的鞋跟有些细,怕走动间不注意划破了裙摆的纱,便伸手把裙摆捞了一部分起来,露出嫩白的脚腕继续走。

毕竟五位数呢。

饶了大半圈,已经有些偏离了宴会的主场地,离声色犬马的人群有些远了,不知不觉周围连恭迎的侍者都少了。

两侧修剪规则的绿植在黑暗的夜间显得有些幽深,幸好两侧间隔不远处还有昏黄的极具艺术感的路灯照明,到不至于到害怕的地步。

对于蓝水湾她再熟悉不过了,倒也不担心自己会迷路,径直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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