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十六岁的李宗儒和长鱼天鹞,前者还在为‘泥鳅跃龙门’苦苦挣扎,而后者却一步登天。而这造成这个天壤之别结果的原因就是二人的命运不同,但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或被改变的!
话说那日刘宗儒以二等成绩名列书院新学子岁考第一,对于寻常学子来讲是无比羡慕的。而于刘宗儒而言,此乃自去年童试以来,让他最为高兴的两件事情之一。只是,这个结果却叫一众先生犯了难。那游山长为此已经往返下邽县学政司数十次,依旧无功而返。今日便伴着漫天淫雨,骑着小毛驴又去县学政司当说客。
下邽县学政司学务厅。
“老师,您老能别再难为我了吗?”说话的便是下邽县学政司主管官员李牧之,也曾是渭阳书院的学子,因此称游作为老师,而不是山长。
游作吹着胡须,撅着嘴说道:“不能!”
李牧之听了游作的回答,长叹一声说道:“唉!老师,您怎么不明白呢?那刘宗儒的情况,我已经向长安府学政司上报了,得到的回复是按律法处理。也就是说,今年只能转为正式生员,明年若中得二等以上成绩,便可成为贡生。”
游作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我能不明白吗?只是其一这学子出身寒门,一年的资费已是很大负担;其二,这再等一年,人生有能有多少个一年呐!”
李牧之苦笑着摇着头说道:“老师,按照制度,我已经把情况上报了,也得到了相应的结果。这件事学生真不知还能怎么处理?”
游作见李牧之已不像先前那般态度坚决,随即换了副笑容说道:“学政大人呐,我已经替你想好办法了!”
李牧之伸手制止道:“老师,您就别揶揄我了,赶快说您的法子吧?”
游作捋了捋白须,满怀欣喜地说道:“牧之,我这里有修书一封,署名是我本人。你只需借口以无法处理为由,将此书信以公文的形式帮我呈送给长安府学政司分管下邽县学政的大人手中即可。”
李牧之听完游作的话,两眼直勾勾盯着游作,一脸狐疑地说道:“就这么简单?”
游作一本正经道:“就这么简单!”
李牧之收了书信,翻阅了一番,见无纰漏后说道:“老师,明日我便差人将此信送到长安府学政司。”
游作满脸至诚地谢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牧之,今此前来,好像与往常有所不同啊?”
李牧之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反问道:“和往常一样啊,没哪里不同?”
游作白了一眼李牧之,没好气道:“事儿都谈完了,你老师我还连杯清水都未喝到。”
李牧之一拍脑袋,故作歉意笑着说道:“老师莫怪,马上上茶!这还不是怕您向先前那样,赖着不走嘛!”
游作原想伸手惩戒下他这学生,旋即又止了举起的手,带着坏笑说道:“牧之啊,你可是好久没吃到,师父亲手做的渭川大鲶了,敢情你这是官运亨通,已经对野味失去兴趣了。”
李牧之连忙移步到游作的身旁,又是揉肩又是捏臂,一脸殷勤笑道:“老师,玩笑,玩笑,都是玩笑!”
……
夜晚时分,月明星稀。游作已返回至渭阳书院。此时爱莲阁中,监院杨时和掌书李清婉已经等候多时。见游作推门而入,两人都迎了上去。
“定夫兄,今日前去县学政司,结果怎样?”监院杨时迫不急切地问道。
游作摆了摆手,气喘吁吁地说道:“莫急!容我喝口茶。”随即一把抓了案几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不管烫否。
一旁的掌书李清婉见状后,拿起茶壶又给游作手中的茶盏续了杯,关切的对游作说道:“山长,慢点喝别烫着。”
游作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整理了衣容,与那二人交谈起来。
“今日前去县学政司,我已经说服了牧之再向长安府学政司上报此事。相信长安府学政司王学政见到老夫的亲笔信,一定会给我几分薄面,促成刘宗儒破格升为贡生!”游作满怀信心地说道。
听闻游作的话后,李清婉一副疑惑地说道:“既然山长跟那长安府学政司王学士有交情,何不亲自去前去一趟,当面陈述此事,如此岂不快哉?”
游作吹胡子瞪眼,一脸怪笑说道:“叫老夫去求那个老匹夫?开什么玩笑?不去!”
看了游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李清婉一脸诧异,而旁边的监院杨时,则是左手抹着胡须微微笑着。李清婉本欲再言,看到杨时摇着头投来的目光,也就未再开口。
爱莲阁中书院三友煮茶夜谈,而渭阳湖泮的竹林小道上,刘宗儒和赵蒹葭正在伴月夜游。自从先前岁考胜了陈一秀等人,因着期间赵蒹葭返回了蓉城一趟,
这二人还是头一次见面。
赵蒹葭首先打破了沉静,双手交叉伸了个懒腰,悠悠地说着:“宗儒兄啊,你此次岁考中的二等成绩,想必不日之后便可去国子监成为贡生了。”
刘宗儒倒是一脸沉静,神情淡然地说道:“相比于成为贡生,我还是更喜欢这渭阳书院。”
赵蒹葭一脸严肃,带着先生般的口吻说道;“宗儒兄,这那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呢?成为贡生是多少学子的心愿,有最好的先生,最好的治学典籍,最快速的权威消息,最终要的是可以结交广泛的人脉。”
刘宗儒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好处我固然明白,只是这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我也不会刻意强求。”随即将先前与游山长交谈关于他能否成为贡生一事和盘讲出。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这其中还隐藏着这番缘由。不过我相信书院的几位先生,一定会助你成为‘贡生’”赵蒹葭安慰道。
刘宗儒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淡淡地回应道:“但愿吧!”
两人随即扯开这沉闷的话题,聊了聊赵蒹葭不在的这个月书院的一些事情。而赵蒹葭则向刘宗儒讲了自己回蓉城的这一个月的趣闻。
对于下邽县这个偏僻的渭阳书院,不眠的人中除了先前的两拨人,位于甲字宿舍的三五学子正聚在陈一秀的住处商议某事。
程维庸奋力拍了下桌子,气愤地说道:“本次输给刘宗儒这个穷酸小子,真是太窝火了。”
另外一位手摇折扇,腰悬玉蝉,微润儒雅的学子微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尤其是诸位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那麻昌明行了弟子礼。这可真是奇耻大辱啊!呵呵!”说话这人正是刘宗儒的舍友杨同。
程维庸瞪着杨同,怒声说道:“杨同,你什么意思啊?仗着是监院的侄子,就来看我们哥几个笑话吗?”
杨同拱手微笑赔礼道:“瞧你说的,我绝对没这个意思。虽然我与那刘宗儒乃同室舍友,但毕竟道不同不相与谋。今夜我此来,是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想必会对诸位大有用处。”
坐在椅子上盯着烛灯一言不发的陈一秀,此时停了手上把玩的金骰子,仰起头说道:“杨同兄,你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且说来听听。”
随即,杨同向陈一秀等人,将书院正在为刘宗儒争取贡生的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那几人听着也暗自盘算,逐渐脸上褪去了先前的丧气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
那陈一秀放下了手中金骰子,两眼直勾勾盯着杨同道:“此消息可靠与否?”
杨同依旧摇着折扇,言辞确切地说道:“千真万确!”
烛光下单手托着下巴的陈一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