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这金三挺有追求,买了处宅子,专门养着相好的,有闲余时候,便回来住上一住。
走进院子大门,金三朝里吼了一声。
“老子回来了!”
很快,一身着水田裙、蜂腰肥臀的妇人推门走了出来。
水田裙以各色零碎锦料缝制而成,整件衣服织料色彩互相交错形如水田是以叫做水田裙。
这种色彩的裙子,简单别致,是别的衣裙所不能比拟的,在当下,算得上是‘时装’了。
这样的衣裙,配上一个牡丹髻,插上一支步摇,既端庄又俏丽,他给金三搭脉的时候已经‘见’过她,当时时间有限未曾看仔细。
眼下见了真人,却比那虚空中看见的影像来的更加动人,心下刚要啧啧称赞,一小巧玲珑,身段凹凸,头梳三绺髻的少女紧随其后跟了出来,瞬间吸引住许淮的眼光。
是那翠衫子的少女!
少女对金三和许淮,做了个屈膝礼,轻唤道:“问老爷安,问公子安。”
金三道:“可有烧水备茶?”
少女垂着下巴,模样卑微入尘埃,低低答道:“回老爷,已备好。”
金三又道:“去,收拾西厢房,许公子要在家中留宿些时日。”
“是。”
少女应声之间,悄悄抬头望了许淮一眼,好巧不巧许淮正好在看她。
吓得她忙收了眼神,转身逃也似的进了屋。
多水灵的一丫头啊!
金三的老婆张氏约莫三十出头,年纪本也不大,加上有金三这牛粪衬托,就像是那正盛开的鲜花,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可她身后这丫头,一身翠绿衫子,在明艳的张氏衬托下,显得如出水芙蓉般娇羞又可怜。
许淮暗叹,这丫头才正是好花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后世传言,亚洲邪术有四,霓虹国的化妆术、泰国的变性术、棒子的整容术再就是天朝的ps术,不说你看见个美人儿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真的相信人家是个美人儿,你还得好好琢磨一下人家到底是不是女儿身。
还是这个时代好,真正的天然无雕饰,清水出芙蓉。
如此想着,趁人家转身进屋之际,许淮又多看了几眼。
啧,身段儿好也就罢了,那脸蛋儿一抹水嫩,白里透红,两弯眉毛如远山黛色,正好配那双澄澈如水的眸。
此刻,那少女一颦一动皆似云中之彩,水中之灵,韵律之间灵态尽显,不似江南柔巧又无塞外之野,一切都是美得将将好。
是婢子?
许淮不禁扭头看了看金三,这家伙可以啊!
在外头当奴才,回了家自个儿当老爷!
金三给许淮让进屋,道:“叶儿是内子侄亲,家道中落又无双亲,收留在家给口饭吃。”
许淮点点头往里走,若真是婢子不是姨娘,他还真当要对金三刮目相看了。
往里走时,张氏说:“合家不养闲人,若是不使唤着些,家妹叶儿实在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如此公子莫要笑话才是。”
许淮道:“是小的叨扰才是,三儿哥三嫂莫要见怪。”
金三一拍许淮的肩膀:“既是来了俺家,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话说得亲近,许淮心里却是门儿清,他的意思是,没他的意思,可别想走了!
得,住在这里,总比在富升钱庄和武财神同住一屋的好。
许淮心里知道,金三表面客气,不可能真把他当座上宾。
眼下,他没有任何人权可言,只能听之任之。
金三让他怎么做,他就只能怎么做。
走进堂屋,一般人家,当屋一张八仙桌,既当餐厅又当堂屋,这金三家里倒是地主家的派头,正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烟雨图,墙下一张条案,条案上两个细颈阔口大花瓶,擦得明光锃亮。
条案前是八仙桌,上头两碟果子,鲜翠欲滴,桌子两边,各放一把大圈椅,椅子上还有红绒布垫。
金三大喇喇走上去,坐在左边那把椅子上,张氏很安静,摇着小步子坐到另外一边,俨然一副大家做派。
许淮不由心中啧啧,这金三,恐怕都看不懂背后画里画的是什么吧?
叶儿奉了茶,金三扬手道:“许淮兄弟,先喝两口茶稍坐片刻,等叶儿收拾好,再去休息罢。”
许淮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茶杯,里头黑黑的茶沫子,喝到嘴里又苦又涩。
他爸是茶专家,受他爸影响很爱喝茶。
曾记得,他爸说过,朱元璋刚当皇帝那会儿,各方进贡的茶为了方便运输,得先压制成龙团凤饼,后来,朱元璋觉得,压制龙团凤饼费时费力,宫廷进贡劳民伤财,不如直接做成散茶,给人民群众多留点时间去搞生产。
从朱元璋下令废团为散之后,散茶开始成为主流茶饮,六大茶系也渐渐有了雏形。
看茶碗里的茶沫子,明显还是过去,茶团子碾出来的,这金三怕是只会依葫芦画瓢,还不知道,真正上流贵族,早已经不喝这个东西了。
心里明白,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他笑道:“有劳三儿哥了。”
金三嘿嘿笑道:“许淮兄弟,你既会相面之术,此前何甘在那陆长河身前做长随了?”
听金三这么一问,许淮不禁心下又是一愣,这金三可不比别的草莽啊!
别说自己做奴才,还有闲心置办这么一座宅子养个女人的品味就不同于人,连那心思,也是细到可以。
要是真囫囵起来,只怕真要漏了马脚。
他想了想,脸上忽然挂了个严肃的表情道:“三儿哥有所不知,只因陆长河之父陆大官人曾有恩于家父,家父驾鹤之后,我便跟在了陆长河的身边,助他习长,至于后来——哎——”
许淮重重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金三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他本就有意打听,他这长随的契子是否在别人手里,眼下得知,既是为了报恩才跟在陆长河身边,许淮必是自由人,他想把许淮栓在自己身边,那可就好办多了。
言谈之间,叶儿来说,屋子收拾好了。
整座宅子的大门在东边,大门左侧便是堂屋,金三给许淮安排的住处,则在正对面,与堂屋和金三夫妻的卧居中间只隔了一个天井。
金三离开后,许淮思忖只怕金三还防着他,便没立刻跟出去。
要查探路径也得等到夜深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