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不想买酒,他只想找个工作。
他想了想,朝那小哥拱手道:“敢问酒铺还缺伙计吗?”
那男子先是一愣,接着打量了许淮一番,干笑一声道:“酒铺生意不好,你要找活,去别家看看吧。”
许淮当然看出酒铺生意不好这样的事情,可他心里真正打算的,却不是给酒铺做伙计。
许淮淡淡笑了一下:“便是看着你家酒铺生意不好,才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那男子嗤笑一声:“你一个伙计,也敢自称人才?”
“诶,此言差矣,那泰山虽高,泰山之上还有天,沧海虽深,沧海之下还有地,这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
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典故出自南宋李修缘,也就是后世人称的济公和尚之口。
不似宋元之际佛教教规松弛的现象,这个时代对佛教由上及下的规范管理,朱元璋曾下诏,将唐宋以来的计僧售碟改为免费发放,并放宽了僧人的活动范围,更是要求僧人,不率山林、城郭、乡落村中,恁他结坛上座,拘集僧俗人等,日则讲经说教,化度一方,夜则取静修心。
作为文人,抱着走上仕途的最终目的,天子都十分重视的事,自当不敢忽视忤逆,济公和尚这样学识渊博的得道高僧留下来的传世名言,自当熟记于心。
写了十年历史小说的许淮,对这些事情了然于心,现下搬来对付这小哥,也算是他自后世而来的又一大好处。
那小哥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敛了脸上不友好的表情,只是,依然未见他神情放松。
他看着许淮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位兄台既是读书人,何苦来找这样的营生?”
许淮穿着和常见的随侍小厮无异,全身上下,除了那单薄的身姿,竟看不出半点文人的气质。
况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但凡读了几年书的,总能找点体面的活计,再不济,书法字画,总有能拿得出手的。
也难怪人家会这样问。
许淮却是早在心里打好了注意。
他道:“敢问兄台,可是早已在准备秋闱?”
秋闱,由各布政使司主理,考上了,才有机会参加会试,也才有机会真正走上仕途。
许淮不知道这小哥为什么会放低身段儿跑到街上来充当卖酒郎,可这个时代,每个读书人的追求,大抵是从秋闱开始。
时值六月,离秋闱还有两个月。
许淮暗忖,只要这个小哥的确是准备参加秋闱,他就有机会完成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哥答道:“我参加秋闱与否,与你何干?”
这小哥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回答得很不友好。
这倒是许淮没想到的,按道理来说,若是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应当很高兴才对。
他不知道的是,那小哥会站在街边卖酒,是在几乎放弃秋闱的情况下。
听闻有人拿着自己放弃的事来套近乎,纵然心里多么激动,也没办法在脸上表现出来。
这就好比,你从前很瘦,一下子长胖了几十斤变成一个大胖子,这时候有个和你从前一样瘦的人跑来跟你说,你是不是曾经瘦过?
这让这小哥心里很难受。
许淮却不在意这些,也没时间去在意。
许淮道:“我能助你桂榜提名。”
秋闱乡试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的时候,故称桂榜。
无论这小哥是什么原因不痛快,总归是关心这个的。
许淮说,他有办法桂榜提名。
那小哥脸色一变,抱着酒坛子,拉着许淮往自家铺子门口,往远离人群的地方站了站,压低声音道:“你想舞弊?那可是要被发配边疆,九年不得归的大罪!”
嘿,果然!
许淮压住心中狂喜,倏然笑道:“你且先说,你是准备参加秋闱的吗?”
小哥看了许淮一眼,垂了眼皮往店铺里头走,许淮立刻跟上。
先前摆了一地的十几个酒坛子还在原地未动,那老翁已经走到柜台后头,忙着手上的活计。
店铺靠里侧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两张长板凳,放在桌子两侧。
见那小哥坐下,许淮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