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苏傲宇占了个地利,他们直接往前奔去,而苏安亭的人,尚才回头反应过来,等他们去拦,苏傲宇已经带人往厅中延延而下的楼梯上冲去。
许淮早就认出门口站着的人,那苏傲宇,正是昨日,带着俩随侍将那红衣女子堵在巷子里的那人!
那日离开后,许淮心里想了好久才明白,当时那女子说他多管闲事的用意。
那女子的确不需要他帮忙是真的,说到底,大约是知道这苏傲宇家底背景,不想他蹚浑水才真正的目的。
本来,他也的确无事一身轻了,可坏就坏在,他来了翠竹楼。
翠竹楼是苏家的产业,那苏傲宇派人盯着翠竹楼也不是一天两天,加上那日许淮离开后,那女子也很快脱身,苏傲宇从没有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眼下煮熟的鸭子飞了,又好巧不巧看见许淮来了这翠竹楼。
带着人来翠竹楼,要是能抓住许淮折磨一番,平平心气儿自然是好的,可这两兄弟从来都是势同水火,借着这档子事儿搅了翠竹楼的生意,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见苏傲宇带着人来捉自己,许淮怎会坐以待毙?他拔腿就跑!
往楼上跑是不可能的,那到最后会变成瓮中之鳖,他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梯,眼看着要与苏傲宇的人撞到一起,就在他心中暗叫坏了的时候,苏傲宇却是直直越过他,往楼梯上奔去。
他依稀听到,苏傲宇到他旁边时,喊了一句:“去抓他!”
许淮往前冲了两步,越走越不对劲,最后才反应过来,苏傲宇不是冲他而来!
他讶异回头,李沧也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这……苏大公子搞这么大阵仗,是怎么回事呀?”
紧随其后的苏安亭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跟着冲了上去。
时下已经过了朝食,陆陆续续有客人进了包厢,点酒点茶,有的包厢里还有琴声伴着歌声飘摇而出,只是,总是在一声门板砸墙的巨响之后,戛然而止。
翠竹楼本有看院的武生,为的就是防范一些突发状况,可这时,却跟在苏安亭的背后,无头苍蝇般乱撞,整个翠竹楼少不得一场人仰马翻。
有客人从楼上下来,嘴里骂骂咧咧表达着对翠竹楼的不满,就算有素质好的客人没有开口骂人,脸上也是铁青着颜色。
之前,苏傲宇的确是冲着他来的,他在门口与苏安亭对峙时,也的确一直盯着许淮。
许淮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苏傲宇跑到他身边时,喊得那一句:“去抓他。”
许淮往楼上望了一眼,暗忖,这个时候就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绯红色的身影,从二楼飘然而下!
许淮眼前一花,便感觉一股力道,拉着他,夺门而去!
李沧那怔愣的模样和惊呆了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可在那股力道的带动下,许淮已经感受到了炙热的阳光扑在脸上,他已经走出了翠竹楼的大门,已经走在了陈州的东街之上!
红衣女子?
许淮力道下沉,人在不想走的时候,一向以稳住底盘来拖住别人。
果然,那女子的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许淮抽出被女子握了一路的手,道:“你是……?”
红衣女子回头,头戴帷帽,红色的纱巾飘飘垂到肩上,将她的脸遮住,看不见长相,可她那双带着清冷之色的明眸,一如昨日,睨了许淮一眼的那双。
清冷,明亮,带着傲气的眸,就像六月艳阳天里,掌心忽然接到一片陡然落下的晶莹的雪花般,让他肝胆战栗。
“离苏家,远一点。”
许淮尚未开口再言,女子的声音飘进许淮的心里,他细细琢磨这句话,再定睛,女子已飘然远去。
此时他已行至洒金街,苏傲宇断然是追不上他的,可那女子的话,却让他心里疑窦丛生。
她为何要对他说这句话?这句话,还有什么玄外之意吗?
许淮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抹温暖的触感似乎还在手心里……只是……许淮悠悠蹙了眉头,他那感知未来的能力,消失了吗?
为什么刚才,明明那女子握了她的手,还握了不少时候,他却什么都没看见?
许淮心里就像一团乱麻缠在一起,没有头绪,想了半天,转道往保济药堂走去。
他得找个人问一问苏家的事,或许还能打听到那红衣女子的消息。
今日里的孙郎中没有像往常一样捧着书册,亲自踩着药碾子在那碾药。
孙郎中虽然硬朗,可到底是老人家,腿上力道不够,碾子抡不圆呼,总是撞在槽壁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许淮笑道:“怎的你那药童辞了工呀?”
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拖了个圆凳,抬脚去接孙郎中脚下的碾子。
孙郎中也毫不客气,让给许淮后又走到柜台去捧那药册,答道:“那小子亲娘是个厉害的,还是个半大小子的人,就给人家张罗起亲事,日后怕是不会来了。”
“那你这药铺岂不是缺个药童子?你看我如何?”
“哎哟,你这是折煞老夫咯!堂堂本草传人,来给老夫做药童?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
许淮本是觉得,三个月要挣那五百两银子是难如登天,可这有三个月的时间,想在孙郎中这里混口饭吃。
可这孙郎中虽是个好人,却性子执拗,他认定的是,什么身份就要办什么事,他认定了许淮是本草传人,就一定不能做药童这样低等级的活计。
孙郎中抚着他那把山羊胡,让许淮以本草传人的身份,在他这里坐堂。
且不说那本草传人的身份本就有半个太平洋那么多的水分,单就拿许淮自己来说,他根本就不懂得摸脉问诊啊!
本来是想给孙郎中摸摸脉,以此为名,测一测自己那预知未来的本事是不是真的不见了,可孙郎中如此一说,他多呆一会儿都不敢了。
辞了孙郎中的好意,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时下日头已偏西,想起与李沧的约定——虽那女子说少与苏家往来,话中几分真意他不知道,可总归避着点,和李沧往来该是无事的。
说要给李沧治那考试综合症,又说是自己留了收稿,他得赶紧回去,做一份手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