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刚一起身,想起许淮说的,忌酒肉荤腥,他一咬牙,对李管事说:“兄弟俺今个儿没口福了,且留给你自己个儿罢了。”
李管事笑嘻嘻道:“咋?嫌那猪耳朵不够吃?咱先打打牙祭,明儿哥俩去醉红楼喝大的!”
去醉红楼喝大的,金三忍不住心里一动,转念一想,那醉红楼的小姐们个顶个儿的水嫩,可比起性命来,就是仙女下凡,那也是浮云。
金三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明儿俺家中有急事,俺便罢了。”
李管事冷冷一哼,睨了金三一眼:“咱怎的瞧着,你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咱?”
金三一口下去,白馒头不见了一半,他又呼啦啦的喝了一口青菜豆腐,看了李管事一眼,口齿不清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扣了一小子在庄里,说俺应该养生,俺觉着他说得挺对。”
李管事没听懂养生是啥意思,却不想承认自己不如金三,只哈哈一笑:“你倒是惜命,可是我说兄弟,你是不是被涮了?他是让你出家当和尚吧?哈哈哈!”
还真别说,许淮教他的,还真是和尚生活。
金三忽然顿住啃馒头的动作,看向李管事,认真说道:“嗨,你还真别说,那小子其实就一长随,一开始俺也以为他拿老子开涮,差点当场卸了那小子的腿,后来你猜怎么着?”
李管事扒干净了碗里最后一口,随口问道 :“怎么着?”
金三两眼神在在:“俺最近的毛病,就连夜尿都给他说准了!”
李管事怔道:“这么神?”
金三道:“就有这么神!”
李管事嗤道:“这世上还当真有不是郎中,却比郎中厉害的人?”
他把碗往屋檐下的石头上重重一扣,起身背着手往许淮那屋走去:“走,会会他去!”
金三马上也扣了碗,颠颠儿的跟上。
许淮刚吃了送来的饭,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听到有人推门,他揉了揉眼睛,迷糊看得进门的人不是金三。
李管事生得精瘦,颧骨高耸,面颊深陷,嘴唇上方一撇八字胡。
金三跟在后头介绍说:“这是李管事,听说你会诊病,特意来找你看看。”
许淮一听,头大了。
他哪里会看什么病哟!
这精瘦的一个人,总不能还拿高血压来搪塞吧?
见他面漏难色,李管事轻哼一声说:“怎么?不会看?还是不敢看?”
随着他说话,那抹八字小胡也跟着一翘一翘。
许淮看着,觉得十分好笑,差点没忍住,噗嗤出声。
金三推了他一把:“你看什么呢!快点给李管事搭脉!”
许淮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看向李管事那阴阳怪气的脸。
算了,赶鸭子上架,硬上吧!
昨天才给金三诊出来了,总不能现在说不会了,自己打自己脸。
他学着昨天给金三搭脉的样子,手指放到李管事手腕上。
又是昨天给金三搭脉时候那种感觉,现实指尖一麻,接着眼前像是放电影一样出现一副画面。
一则四方房间,进门一张小圆桌,桌上酒菜尚温,隐约可见片刻前的杯盏筹光交错的模样。
临窗一张雕花红帷的拔步床,两边一对彩漆小几,一则是香炉,内有细烟袅袅飘散而出,另一则是青色浓艳的细颈阔口瓶,内有几支鲜荷正盛。
双蝶戏花的引枕,秋香色金菊大条褥的拔步床上,一男两女,神色各异。
细看,那男人只着了一条里裤,四仰八叉的躺在哪里,脸色死灰,两个女人香肩在漏,正靠在一起,面色极惧,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他定睛想去看看李管事怎么了的时候,忽然,对上李管事那双闪着凶光的眼。
李管事幽幽道:“我可有什么隐疾?”
“没有没有,你健康得很。”
许淮收回手,诚然一笑。
昨天给金三搭脉,看见金三,今天给李管事搭脉,又看见李管事,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但又不确定,那些画面是什么意思。
都说穿越时,脑子会受到某些无法确定的损伤,难不成,他的脑子也坏了,才看到这些无法解释的画面?
不好说啊——许淮没说出李管事什么所以然来,李管事就走了。
金三也跟着离开,许淮跑到门边,对门口站着守门的小子说:“我会把脉,要不要我帮你也把把脉?”
那小子白了他一眼,又回了头,去摆弄腰间黑布底子以彩线绣以双鸳花样的流苏荷包,压根儿不理他。
他会搭脉的事情,只有金三知道,现在多了个根本不信他的李管事,他现在这样说,守门的小子直接把他当做神经病了。
小子不理他,他便将手从门洞里传出去,准备抓他的肩膀,让他理一理自己。
谁知,手刚一伸出去,那小子忽然回头,不偏不倚摸到了他的脸。
唰——又是那种酥麻感。
一副繁华热闹的街市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他记得,这便是洒金街。
洒金街是陈州的主干道,由南往北,贯穿整个陈州。
陈州离京师不过区区二百里,借了京师的东风,往来商贩,走卒贩夫,凡往京师的,皆要在陈州落上一脚。
这陈州面积不大,却能称得上除京师之外,时下最热闹的都市。
他看见,这小子买了串糖葫芦走在人来人往,叫卖喧嚣的大街上,边走边啃。
他暗忖,这家伙这么大人了,还吃糖葫芦啊,也不怕别人笑话?
那小子猛地往后弹跳出去,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很是嫌弃:“收起你的脏爪子!再敢碰我,要你好看!”
许淮本越只是想试试,给他搭脉是不是也能看到一些什么,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不止搭脉——他只要触摸到别人的皮肤就能看到关于那个人的画面。
只是不能确认,看见那些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接下来两天,金三都没来,好在有人定时定点给许淮送吃食,他和武财神同住一屋,百无聊赖,却无可奈何。
直到第三天,金三才来,请许淮给他把脉复诊。
奇怪的是,这一次触碰,居然没有那些画面了。
许淮心想,莫非,只有第一次触碰才能看见那些?
亦或是,要等过段时间,才能再次看见?
眼下他被关在这里,什么也没办法去证实,他暗想,自己也许得想办法,先从这个屋子走出去才好。
他例行公事问金三:“刺五加茶可有每天在喝?”
金三点头。
许淮又问:“餐食可以按照我的要求在吃?”
金三又点头,恍然想起什么来,忽然脸色一白说:“幸好老子按照你的话不吃肉不喝酒,不然老子只怕要摊上人命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