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遭了一顿教训,鬼君又将几个男宠姬妾都给遣散了,一时间鬼君的府邸哀怨四起。
这着实怪不得我,鬼君将凡人拐回宫,本就是犯了大忌的事情,往后定要吃苦头的,我这一来救了文玉,二来也算解了他的劫数。顿时觉得自己高深了起来。
而他那些男宠,平日里一副鬼不鬼的模样,为了争宠,斗的你死我活,遣散了也好。
只是没想到鬼君竟病了,原来鬼族也会生病!
我便主动去给他瞧病,这是我曾经当大夫时留下的毛病,一看到病人便总忍不住要去诊上一诊,顺带打听打听无妄森林怎么走。
鬼君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见我来了,有些不悦,道:“你怎么还没走,本君遣散了姬妾,还不趁你的心意?”
我看他面容憔悴,眼眶凹陷,眉头紧锁,茶不思饭不想,乃是情伤所致,可惜自古强扭的瓜不甜,我道:“鬼君大人,你这是思虑过甚,不如去跟孟婆讨一碗汤来,喝了便忘了。”
他嘴角沉了沉不言语,很是隐忍,我怕我再多说一句他便不顾我是谁,直接将我扔进无间地狱。
我还有事情没办完,需要寻求他的帮助,便有心要去讨好他。
“鬼君大人,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之人,情爱这种事情,我虽没经历过,但也是旁观者清,我有个要紧的朋友,他可比你惨多了,他同他心仪的人还未来得及定终生,那姑娘便死了,还落了个灰飞烟灭,无迹可寻,可你心尖儿上的人,却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我觉着,心爱的人,快乐,自己便会快乐,爱是成全,而不是掠夺。”
“爱是成全,而不是掠夺?”他将我的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几遍,突然目光明亮起来,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本君活了数万年,自诩是个情种,却没想到姑娘你比我还要钟情,境界高深令人佩服!”
话毕唤小倌儿抬进来一缸酒,要同我把酒言欢。
势头正好我也没拒绝,本是把酒言欢,才喝了一壶,他便开始做起酸诗来,花里胡哨我也听不大懂,只是觉得他真真是个情种!
我觉得他本性不坏,不如顺势让他退了同迷迭的婚事,那我功德就大了,我便借机同他道:“你喜欢文玉,可却不喜欢迷迭,不如将婚事给退了,你自由她也自由,若是文玉知道你如此深明大义,定会对你另眼相看。”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陷入沉思,许久缓缓道:“我同魔族结盟,本意要复兴鬼族,可若出尔反尔岂不是得罪了魔族。我族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冥府本就心中不平,此事容我想想。”
一击不成,也只能作罢,回到正事上面,我问:“鬼君大人,你可知道无妄森林?”
他放下酒杯,细长的眸子目光清冷,眯着眼睛看我:“无妄森林乃是禁地,你要找这个地方作甚?”
“寻个故人。”
他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那地方乃是龙潭虎穴,你一个灵力尚浅的是要去送死?”
我道:“我寻的故人是我心上人的心上人,她魂飞魄散之后,灵魂落到了无妄森林,我此番是要将她救出,圆了我心上人的念想。”
他算了好久,嘴里念念有词:“你心上人的心上人,你方才说的便是他么?如此说来,你同我一样也是单相思啊!”
他这句单相思触动到了我,可不如他所言,我竟然也害起了相思病,这世上很多疾病都能用药来医治,可这相思病却是无药可医,病入膏肓者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好在我还尚有的救。
我苦涩一笑,同他碰了碰杯子,微醺,额角还有点疼,道:“哈哈哈,同是天涯沦落人,来来来,再饮一杯!”
他一饮而尽,大概是心情好转了,便拉着我要同我去结拜,拿着匕首便在手心拉了道口子,将血滴入杯中,又抢过我的手,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在我手心也拉了道口子,我这血本就精贵的很,他这一刀下去,我又得缓上个几天。
我这一滴血刚入杯盏之中,便弥散出一股子奇香,鬼君突然脸色一变,我心中一紧,听他道:“你。。。你的血可真香啊!”
说罢将杯中酒饮了一半交于我手中又道:“往后你便是我妹妹了!”
我心中本是很忐忑,听他这么一说,便安心了许多,接过酒杯也一饮而尽。
他忽然道:“这酒一喝,觉得身上舒爽了不少!”
可不是,我的血可有奇效,你这一杯下肚,怕是又要多活上好些年。
莫名多了个兄长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同他相谈甚欢,他也是慷慨,第二日便带我去那无妄森林,说是定会帮我寻得黎月。
无妄森林在鬼君府西面五十里处,中间隔着一道屏障,怪不得看不到林子的影子,鬼君带了数十个侍卫随同前往,一路上同我道那无妄森林是个十分邪恶的地方,林中无光,常年冷凄凄,林中雾气弥漫,若是不小心闯入的,多半是出不来。
他又同我道,入了无妄森林的阴魂都是自甘堕落,迷了方向,即便是良善之人在里头待久了也难免沾染邪气变得不堪。
黎月为何会流落无妄森林,我心中猜测可能是因为缺了一缕魂魄的缘故这才迷了方向,说来,是我的错了,她若真变得邪恶不堪,那我也要救上一救。
鬼君却骂我傻,说是即便救了出来,她也不是原来的她了,可我偏是不信,只要我将这一缕形魄交还给她她定能清醒过来。
林子十分安静,死气沉沉,他数十个侍卫到了跟前却纷纷不敢进去了,有几个甚至跪伏在地,劝告:“君上三思,此地十分凶险,还。。。还是回宫吧!”
被鬼君一脚踹翻在地,我道:“也别难为他们了,我一个人进去便是,你将我送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本以为我们相识不过数日,感情应该没那么深厚,没想到鬼君却很是讲义气之人,非要同我一起进去,他那些侍卫本来胆怯,但见君主心意已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毅然决然跑到前头探路。
我心中十分感动感恩,顿时有些后悔,坏了他的姻缘。
林中果然冷气森森,处处是散溢的妖气,耳边时不时有冷风轻拂而过,说是冷风倒不如说是妖风,我腰间配着泽辰给的护身符,护身符在黑暗之中发出莹莹的光。
一手托着颗夜明珠,将周围一小片地方照的亮堂。
前方探路的侍卫则举着灯笼,然而灯笼微弱的光根本就穿不透这层黑幕,不过一会儿工夫便被上前挑衅的妖气给冲散化为一团烟灰。
林子顿时又暗淡了许多,我心中十分慌乱,倒是鬼君大人不愧是鬼族的主君,十分冷静,问我:“无妄森林这么大,若是一处一处地找实在费力,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法子有是有,却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所有人命丧于此。
我道:“用我做引子,应该能寻得到。”
鬼君满脸写着疑惑,我告知,她的一缕形魄在我身上,用我的血滴入香鼎之中定能寻得。
可这周围散布的都是些嗜血且怨念缠身的邪灵,我若用血引之,那我们就成了活靶子。
鬼君轻快一笑,道:“你只管去做,这帮邪祟,还伤不了我!”
说罢,他用一道屏障护住我,我感激涕零,拿出香鼎,滴入一滴血来,又将伤口包严实,静待香鼎起作用。
果然一会儿工夫,香鼎之中自起了豆芽般的一根火苗,烟丝飘逸而出,汇成一条,像有生命一般往外探去,慢慢飘入密林深处。
那是它在为我指路,而此时,闻着味道涌过来的邪灵汇集于此,发了狂一般猛烈地撞击着屏障,屏障被震地一阵晃动,好在鬼君灵法深厚,屏障坚硬无比,只是那一声声钝响仿佛撞击在我的心口。
一击不成,仍不死心,竟层层叠叠攀爬到屏障之上,我看这渐渐凹陷的屏障,只怕如此,也支撑不了许久,鬼君目光坚定,同我道:“你去寻她,我在此守着。”
见我犹豫不决又道:“快去,否则等结界破了,你想去都去不成了!”
他是鬼君,这些邪灵自是伤不了他的,道了声保重我便顺着烟丝去了密林。
这密林四周仿佛竖着看不到的墙,不仅看不到光更听不到声响,只听得到我每走一步,脚底枯叶传来的沙沙声,也只看得到,我手中香鼎的烟丝泛着淡淡的光,绕过鬼手般的枯木枝,穿透茫茫的黑雾,而黑雾之中又不全然都是黑色,黑暗之中,有无数双眼睛,正悄悄地看着我。
我早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竖立,浑身如同跌进了冰窖一般,此时我的脚底,铺着一层白骨,夜明珠泛着清光,映照着周围都是惨白一片,实在触目惊心。
咔嚓一声响,脚底不知是人的腿骨还是动物的腿骨被我一脚踩断,在这寂静无声的林子里,这声响十分突兀,接着我便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而身后的林子里,淅淅索索开始有了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