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觉可谓睡得昏天暗地,毫无知觉,醒来之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泽辰的草庐几时换了风格,揉了揉眼睛,这才幡然醒悟,我竟然并未离开这个山洞,看着熟悉的房间,略浮夸的装饰乃是我初到此地待过的地方,那昨天看到的人儿岂不也是他。
我心中顿时犹如从云端跌进了泥潭,十分难过。
这时门开了,那人走到我跟前,突然叹息一声,俯下身子,抬手为我拭了把泪,我透过眼缝,他望我的眼神变得冷淡却又深沉,
那人果然不是泽辰而是山贼。
床板一沉,他很自然地躺到了我边上,我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立刻弹开。
然而我却弹错了方向,撞到了旁边的墙壁,整个人又反弹了回去正巧落到了那人的胸口,他顺势将我揽入怀中,一双手紧紧箍住我,我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转头狠狠瞪他,他却嘴角一抹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我大吼一声:“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
没想到我这一吼颇管用,他真的松开了我,我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躲到床角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身玄青色的袍子,一手撑住脑袋,一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露出半个肩膀和锁骨,如丝绸的长发铺在床上,此情此景,真是魅惑的很!
我竟一时哑然。
他道:“我叫君瑜,你叫什么名字?”
“蔓草。”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又道:“名字很不起眼,但模样倒生的很特别。”
我这长相在妖精界再平常不过了,他大概是想不到其他词汇来夸赞我便用了特别一词,既不尴尬,又不失礼貌,好比遇到一个长相普通的姑娘,说不上漂亮便用可爱来代替一个道理。
我谦虚道:“哪里哪里,你长得才叫特别,我不如你特别。”
大概是我的夸赞让他十分受用,便大笑一声,突然凑到我跟前道:“本以为你溜了,如今又被我找了回来,你说这莫不就是缘分?不如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
他扮山贼扮上了瘾,我一把将他推开翻身下了床,如今恢复了人身,这君瑜也不知给我喂了什么药,身子也利落了不少,正准备冲出去,他却不知何时到了我跟前,将我一把拉了回去,提醒道:“你可千万别自己溜出去,既然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便应该知道魔族向来容不得外族人,你若被别人捉住了定是难逃一死。你要想活命,就在我的宫里躲着,若是我哪天心情好了便将你放了也未可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但若你不乖乖听话,我便将你扔给桃韵儿处置!”
“你……你是否早知道我……”
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嘴角:“你身上这味道我自然忘不了,你就是化作一缕空气我也认得你。”
我有些气馁,心中十分不满:“你若早知道我被她捉了去,为何不救我!”
他笑笑:“你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前几日自然还说得过去,我道:“我险些喂了鱼!”
他又道:“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么?而且你这小妖精还算机灵?”
我十分佩服他的逻辑,诚然我的确没丢掉小命却弄得伤痕累累,委实好不到哪里去。
他又称我作小妖精,在袅袅阁曾听闻客人称姑娘为磨人的小妖精,少年说称她为小妖精并非她真的是妖精而是在调情。
我听说过调酒,调菜,愣是废了好些工夫才弄懂这调情的意思。
他这是在跟我调情?我顿时觉得心中一股恶意油然而生。
如今寄人篱下,这种感觉就如同手脚被人绑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我斜了他一眼,用力吐出一句话:“那我真的谢谢你。将我从寒潭捞了上来。”
他摆摆手,客气道:“哪里哪里。”
好在他几乎很少来这个房间,我便每日过得还算舒心,一边调息自己,安心养伤,一边想着办法怎么出去。
可我却管不住别人?一日,我正在啃着一块糕点,桃韵儿竟然闯了进来,我同她可谓八字犯冲。
而她同君瑜的关系我心中有数,只不过素来听闻魔族的女子大胆前卫,对待感情一事也是十分坦荡豁达,也听闻豁达归豁达,却又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可谓十分矛盾!
她见到我时,憋红了一张脸,怒目圆睁,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道:“他说你已经离开了魔域,却没想到也学那凡人一套金屋藏娇真是耍的好把戏啊!”
她那气愤的模样真是触目惊心,我想说君瑜说过,若是被旁人发现,我便难逃一死。一口糕点卡在喉咙口,吞不得吐不出,十分难受。
她又道:“你这外族女子,今日我便拿你去喂了我的金蟒!”
我被呛得剧烈咳嗽,那块糕点坚如磐石一直盘踞在我喉咙口,咳了一阵又干呕起来,本来就吃了太多东西,干呕之后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可谓势不可挡,我摸着肚子,吐的稀里哗啦。
我本想做个注重仪表仪容的姑娘,却没想到形象一朝崩塌,且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实在是失礼的很。抬头却发现桃韵儿正不敢置信地楞在原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伸出手指亦是颤抖着道:“你……你们竟然苟且到了这种地步!连……连身孕都有了!”
她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而我刚吐完,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喉咙哑了,只听她招呼了一声,身后便出来几个侍卫,皆长得十分惊悚架着我要将我丢去喂蛇,我几时成了食物一会儿要丢去喂鱼一会儿又要丢去喂蛇?
我便从侍卫手中挣脱,摸出一柄长剑,她的小兽白璃忠心护主,冲着我龇了龇牙,突然闪过一丝诧异,赤红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充满了敌意。
那小兽窜到桃韵儿跟前,桃韵儿也懂兽语,那小兽正在告状,果然,她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她长得十分娇媚,却笑得如此豪放,反差实在有些大。
“我说怎么觉得你面熟呢!原来你便是前几日被我喂了鱼的虫子,不过你命还挺大的,竟然没有死!”
我就知道瞒不过这只狡猾的小兽!
她突然眼中充满杀气,喝道:“你混入我族中,又伤了我的白璃,今日非得把你喂了蛇不可!”
便在此时突然闯进来个冒冒失失的姑娘,将两边的侍卫都尽数推开,我定睛一看正是君瑜的妹妹迷迭。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魔族的小姑娘和他们都不一样,她雀儿般动听的嗓子大喊一声:“慢着!我哥哥才离开几日,你们竟敢带着兵器闯到他的寝宫!待哥哥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那数十个守卫一听皆变了脸色,收回兵刃,颔首抱拳道:“公主息怒,我等也是职责所在,这就退下!”
公主?我心下盘算,早知君瑜不是山贼头头但不曾想他竟然是魔族的皇子,这下可了不得了,我落到了他手里还不跟山鸡掉进了狐狸洞一般,忽然觉得这个比喻有些不好,换做羊入虎口更恰当些!
桃韵儿有些不高兴,咳了一声,不屑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但这个女人可是外族女子,且还戏耍了我将我的白璃都给伤了,你若不交出来,又怎么跟君上交代?”
迷迭满不在乎地斜眼看了她一眼,嘟了嘟嘴巴,道:“她是我未来的皇嫂,且肚子里还有未来的小皇子,你将她绑了去喂蛇,你又如何交代!”
“你!”
迷迭伶牙俐齿,三两句话说得桃韵儿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而那小兽乃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躲在它主子身后,耷拉着耳朵也不敢造次,见占不到半点便宜,桃韵儿袖子一甩,负气转身走了!
她前脚刚走,迷迭便将门合上,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我,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便贴上我的肚子,左边摸摸右摸摸。
脸上突然露出狐疑的神情,自顾自道:“怎么没摸到小皇子啊。”
我被她摸的浑身不自在,略有些尴尬的推开她的手。
我道:“你们这是误会了,我刚才是吃多了,又噎住了。”
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笑笑:“难怪我摸不到小皇子呢,没关系,正好也气一气那个坏女人!”
我道:“那个坏女人可是很得你哥哥的欢喜,你如今得罪了她你哥不会责罚你吧!”
她拉着我就近坐下,附到我耳边,小声道:“那坏女人不过是看哥哥位高权重,想攀龙附凤罢了,我哥那也是被她一时迷惑,嫂嫂切莫放在心上。”
这一声嫂嫂吓得我浑身一颤,我慌忙摆手:“我哪是你嫂嫂。”
我见她模样单纯,便拉住她的手道:“迷迭,我是被你哥哥拐进了魔域,你将我放了如何?”
她思考了一番,有些为难道:“且不说我哥愿不愿意放你走,就算愿意放你出去,恐怕走不出十里便会被抓回去的。”
我想了想,既然能将我带进来,那一定也有办法将我带出去,此时还得找君瑜说,便问迷迭:“你哥现在何处?”
她道:“听说去了凡间,要捉什么人回来。”
去凡间捉人!这魔族和人族难道有什么过节?
“抓什么人?”
“这我便不知了。”
“几时回?”
“不知。”
我略有些失望,看迷迭年纪尚小,又生的单纯,怕也问不出什么要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