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在草庐住了也有小半个月了,莫老爷子思念孙子心切,清早便差人将他带了回去,走时,无忧那孩子泪眼汪汪,恋恋不舍的模样,惹得我也是一阵鼻子酸涩。自无忧走后,草庐又恢复了昔日的安静,实在无趣的耳边,泽辰这人又忒无趣了些,日日不是研习术法便是捣鼓他的弹药,然而却并未见他有什么成就。
一日晨光正好,我挎着菜篮子去林中采摘新鲜的蘑菇,一场雨后,这蘑菇鲜美很,若是再捉上一只野鸡炖上,简直是人间极品,然而,泽辰道万物皆有灵性,尤其是这山上的生灵,因为什么野兔子,野鸡,野鸭子凡是想下锅炖的断然是碰都碰不得的。
大概是如他所说,这里万物皆有灵性,因为每每遇见我都躲的远远的。
采完蘑菇,忽听身后草丛一阵窸窸窣窣,定又是哪只小兽躲在灌木后头偷偷看我,不小心弄出了动静,我便有心要吓吓他。
我冲身后草丛道:“正好今日嘴馋捉个野味儿打打牙祭。”
身后的动静更大了些,草叶子左右摇摆里头藏着的小东西却并没急着逃跑,反而像是被什么困住一般在剧烈地挣扎,我猫着腰走过去,草丛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几片叶子在瑟瑟发抖。
我好奇地扒开草丛,却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正一脸惊恐地秉着呼吸。
我看它好生面熟,正是我当初在高大宝家放生的白狐啊,说来我也算是它的救命恩人,来探望恩人无可厚非,但为何确实这么怕我。
我仔细一瞧,它的后脚脖子被杂草的藤蔓给缠住了,难怪方才要挣扎,却不知越挣扎缠的却越紧。
可怜的小家伙眼眶都湿润了,我小心翼翼给它清理了下脚脖子的藤蔓,它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我爱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道:“小东西,你怎么也跑到山里来了,这段时间过得好否?”
小东西并没回答,目光有些躲闪,它还只是值普通的小狐狸,但看着很有灵性,若是好好修行,假以时日说不定也能修成狐妖。我见它不愿回答,脚脖子又受了伤,便将它抱着放进了小篓筐里,背回去。
最近真是同狐狸结下了缘。
泽辰见我带了只狐狸回来,眉头一皱,道:“你怎得又将这些东西带回家。”
自住在山里,我的确隔三差五会救治一些小动物,譬如前年救治过一头狼,那头狼还在柴房里下了一窝狼崽子,本来我还想养一头,可惜泽辰道万物有序,伤好之后便将它们放生了。
去年还救治过一头不慎掉入猎户陷阱的大棕熊,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它硬是差点将山里头所有的蜜蜂窝都掏了给我。
除此什么小蛇,小鸟的就不胜枚举了。
他虽有抱怨,但我知道该救治的他依旧是不会坐视不理,小白狐身上的伤也不严重,只是擦破了皮又受了些惊吓,但除了这些明显的伤口,我却看到它脚丫子上指缝里头似乎惨留着干涸的血迹,背上摸过去也是不同程度的淤青伤,应该是被人关起来折磨过一段时间,难怪它比我初见时要消瘦了很多,皮毛也是脏兮兮没什么光泽,真不知那日之后它又遇到了什么。
我通晓百兽之语,问它却是不肯告知,我便也不强求,泽辰道狐狸狡猾难驯,即便是修成了人也是天性难改让我救治完了早些放生。
我觉得这只小白狐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且从小便被人关着甚是可怜,哪有泽辰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只是我看着小白狐,心中却总是想起如月来,可惜她心术不正,自食了恶果,我便摸着小白狐的脑袋循循善诱地教导,它近日被我养的很好,身上的皮毛变得光滑柔软,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我甚感欣慰。
它却不肯抬头看我,我同它说起如月的事情来,它浑身抖地更厉害了,许是同为狐族,多少知道一些旧事,我只得同它道:“莫怕,莫怕,她已经叫泽辰收服了。”
小白狐虽乖巧听话,却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尤其是遇到泽辰不是躲起来超市冲他龇着牙齿,也难怪,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冰山面孔,又总劝我将它扔掉,心生怨恨也是常理。
我将它养了半月有余,它倒同我渐渐熟络了起来虽然依旧是不爱讲话,但敌意少了不少,它通体雪白,我便给它起了个不雅不俗的名字,小白。
本以为我能将它一直养着,却不想四月初二,刚下过一场小雨,山中一片素净,许久没有消息的少年,他们家的家丁托人送来了一封帖子。
我觉得很是稀奇,少年何时也学会了这套,莫不是又有什么好事?我打开一瞧,还真是好事。
前些天便听闻高珊同少年定亲之事,本以为少年宁死不屈,却没想到前后也不过一个月就想通了。
我这心中不免要为他唏嘘一番,那高珊,我是不喜欢,不说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冲她上回同我讲的一番话我便觉得她不简单。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少年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们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十五。
泽辰拿过帖子,也是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说罢又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意打量我一番,道:“既然他已经选择了别人,往后就不要再往来了。”
我有些不解,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他身世不凡,能在这人世间安安稳稳度日便已经是难得,遂点点头。
我收起帖子,怀里的小白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我也被它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按住挣扎的小白,它却冲着我的手指狠狠咬了下去。
它这尖锐的牙齿瞬间划破了我的皮肉,我松开手,它便乘机跳到地方,瞬间钻入草丛,待我想去拦的时候它已经跑的没影子了。
泽辰随即哼道:“果然是奸诈的估计,野性难驯。”说罢看着我不断往外冒着血的手指边替我止血边骂道:“往后你还敢将这些畜生往家里带么?”
我有些失落得垂下头,好歹我救治过它两回,甚至好生喂养,将它当做家人一般,它却不知恩图报,实在叫我失望!
我猜测它定是被人欺骗折磨过因而才如此惧怕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跑,我想说我当初也是如此,被泽辰关了七七四十九天,日日心中俱是恐惧和恨意,好在老天待我不薄,让我一朝悟道,化成人形,如此一想却只剩下同情,它要走便走吧!
我同小白的缘分若是到此为止便也罢了,第二日,却又在门口将它拾到,然而这次却比上次都要严重数倍,它雪白的皮毛上俱是猩红醒目的血迹,两只耳朵耷拉着,已然没啥生气了。
我慌忙将它再度抱回去,虽然昨天的伤口还有些疼痛,但此时也不是算旧账的时候,再不救治,小白就要小命不保了。
泽辰皱皱眉:“这小狐狸伤的太重了,恐怕是救不活了。”
“你乃是药神,天下哪有你救治不了的伤,”
他淡淡道:“这小狐狸还算有些灵性,燕青子素来好收集些奇珍异兽,送给他救治再合适不过。”
前段时日,他曾收养的狐狸如月作恶刚刚被收服,如今又给他送去一只我担心他不愿收下。
泽辰却一脸淡然道:“我送的他自然会收下。”
诚然燕青子面色一沉,纠结许久,即便万般不愿意也是收下了,我嘱咐道:“这狐狸听了我的教诲,根基已稳,是只好狐狸。”
燕青子斜眼看我,不屑道,即是我的狐狸了,往后便听我教诲。
小白在他怀里挣扎地起来看我,一双眼睛包了一包泪,明明是虚弱得很,还要同我讲什么。
我凑过去,它却断断续续说着什么,我听了许久才听明白几个字,莫子轩,危险。
它这是告诉我,少年有危险!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会突然答应了同高珊的婚事!
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大概也不会管,可如今少年身陷囹圄那只得再管一管这闲事了!
少年是否是泽辰他老人家的私生子这件事,我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即便不是私生子那也是故人之子,泽辰向来不好管事的性格硬是被逆转了过来。
他手扶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抬头道:“我方才想起你前些天同我提起的女子,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早同他说过这个女人不简单,他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如此散漫的性格难怪还只是个散仙。
我白了她一眼,能躲过你术法的女子那定是不简单的,你可曾还记得是谁让我入狱险些丧命的。
他摸了摸下巴,又是一番思索,道:“可那女子身上并无妖气。”
怪就怪在这里,先前她竟然能找到燕行来帮忙,这次怕不是又找了什么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