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长保轻轻挥了挥手,
他身后站的几个穿黑子黑裤的人,从后腰拔出枪来,围到了水生爹身边:
“队长。”
水生爹一把摘下帽子,帽子里藏着把泛银光的手枪,他抬手直直指着姥:
“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要么滚开,要么送你上路!”
姥死死摁住姥爷把他拖到一边,给他们让路,又想拽我的时候,水生爹抢先一步,揪着我的脖领子,把我给当小鸡子似的扔进了屋!
结结实实掴地上,我立时眼冒金星,几个人土匪一样窜进屋就是一顿翻,姥和姥爷几次想挣扎着进来,都被守门的那个人用枪口逼了回去。
“丫儿,丫儿,没事啊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乖丫儿。”
姥一边心急火燎的哄我一边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她死死的摁着姥爷不让他冲动,又焦急万分的踮着脚往东屋里瞄。
几个人三下两下就翻到了姥的匣子,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带来的布口袋,可看样子他们根本就没满足,犹自不死心的水生爹,在屋子里转了三四圈,上下打量着根本就空荡的毫无隐私的土房。
“你家就这点家具吗,有没有暗门?嗯?”
我还没缓过来神,他一伸手,把我给扯进了东屋。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让我浑身发凉的东西,眼神里那种狠戾,让我直觉到了危险。
我其实很迷惑,我家跟他家,压根没什么交集,除了这次迷路,根本没一点深交,他为什么非得这么对我们。
“队长队长,这边墙里有个格子!!”
从西屋搜查的人,发现了墙里的暗格,一叠声的叫了起来!
我是亲眼看到姥放进去东西的,现在被发现了,瞬间我就毛了,水生爹牢牢抓住了我压根就没掩饰的慌乱,他的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我的骨头都开始咯吱咯吱响:
“跟我来这套,呵呵。”
姥和姥爷也装不下去了。俩人开始往屋里冲,长保在外面悠哉悠哉看戏不说,还女声女气的唱了起来,言语中尽是得意:
“打马过那三河县,犹见大娘倚楼前,罗衣半遮那芙蓉面,叫声官爷你听妾言”
暗格近在眼前,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喧嚣似乎都被隔绝掉,我眼看着水生爹的大手扯烂了帘布,帘子后面空空荡荡!
水生爹的表情,从狂喜到不可置信,他扔掉帘布,伸手掏了好几把,就差把头塞进去看,里面还是空空荡荡:
“怎么可能这样?嗯,你说,是不是刚刚你姥他们往外拿过东西,是不是?”
我的嘴张到自己都不相信的弧度,揉揉眼睛再死命眨眨,真的,格子里头干净的不像个话,别说东西了,就连原本放里头的针头线脑,都跟着没了影儿。
水生爹的话把我给叫魂回来了,我伸手把嘴扶回原来的位置,打定主意一身不吭,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啪啪就是两巴掌,打的我嘴歪眼斜,口鼻窜血!
我又被打翻在地,这次他还不解气,伸手一把就扯着我腰带了,看样子是要好好揍我一顿,上厕所一半就跑出来,我根本没系好腰带,他一把就把腰带给拽下去了。
我除了条棉裤里头啥也没有,这回倒好,光溜溜了。
“王长青!你是不是人,丫儿还是个孩子啊!王长青!!你会遭报应的!!”
王长青一口气堵的正难受着,随手把腰带扔掉,他真打个丫头片子,也不太现实,可他正眼一看我,猛地就是一愣神。
我下意识的赶紧把裤子往上拽,最后这点羞耻心,我有。
“呵呵呵,丫头,呵呵呵,你们家可真稀奇,老婆子,有把的当没把的养,你倒真逗啊,呵呵呵。”
“王长青,你等着吧,现世报谁也躲不了!”
姥声嘶力竭的喊到,水生爹本来是提着我想出去的,听她这么一骂,掉头就进了东屋,拔出枪来对着那一排牌位就是一梭子子弹,一时间木屑横飞,火花四溅!
我的那块白布也被震动的掉了出来,他看到了蛇皮,毫不留情,又是一梭子过去,本来就是蛇蜕了,这下千疮百孔不说,更是有淡淡的焦糊味儿弥散开来。
“青浦!!!”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口咬他手上了,我使着吃奶的劲儿,一口下去嘴里就腥咸,他吃痛一松手,我摇摇晃晃就扑了过去,死死捂住了蛇皮跟人偶,水生爹也就是王长青,恼怒之下,抬手对着我就是一枪!
嘭!
我大睁着眼睛,麻木的任由血水从头顶流进了眼睛里,一片血红色里,我神经里的某一处,咔嚓,断了。
你姥就是个骗钱的!
什么仙家,就是糊弄人的东西!
小东西,记住了,我叫青浦。
有本事叫你姥把你救出去啊!
王长青也没想到他会对我开火,心虚的他手忙脚乱带着几个人推门出去忙不迭的领着长保就溜了。
姥和姥爷疯了一样跑进来,就看到了坐在一地狼藉里,血流满面的我。
姥小心翼翼唯恐吓到我,慢慢的跪在我面前,低低的哄我:
“丫儿,没事了啊,姥在呢,姥在。丫儿”
我艰难的转了转眼珠子,冷冷的看着她:
“我有把,为什么当没把的养?”
姥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她满是皱纹的脸,永远带着笑意的脸,头一回,是换了惊慌表情来面对我。
姥爷也破天荒的没有低眉顺眼,他拿了被子来,把我整个裹进去,不由我分说把我抱回了西屋,只留姥一个人面对那一屋破碎的家当。
我以为,我跟那些师傅不一样,就像她们说的,我长大了就一样了。
我以为我把自己当这家的,我就是这家人了。
今天的事,我经了,我才知道,我以为的不是事实。
听着外屋俩个老人沉默的收拾着残局,我心里疼的厉害。
青浦的皮我一直死死抓在手里,不肯放开。
七岁了,我突然发现,我跟六岁的我,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