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风涌,这一处乘凉的亭子,恰好在阴凉与炎热的交界处。
阴阳交接,竟是个不冷不热的效果。
阮筠琦一袭蓝衫,一柄香扇,倚在亭中,远远的望着别人正在找寻杨家的暗道入口。
殊不知,别人偶尔也会朝她这里望着。这一幅,如是山水画间若隐若现的小仙女若无其事的看向人间红尘。
还是个调皮的小仙女,女扮男装。
而这个“画中”的她,此刻有些烦躁。天气也不算很热,这亭子里面也是阴凉,不知为何,她有些发虚,香汗掩不住。
伴着微弱的风,她逐渐想起了胡前辈的提醒。
他日七残金毒肃清之后,如未能很好调养,体质本虚,阴阳失调,平衡大乱,尚可能再危及性命。
一时间,惊得站起。风来,身子和心都凉了。
“公子是要前去看看么?”沈捕头从很远的地方便看见筠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半天皆是如此。
沈捕头知道,她不是个会分心的人,若是如此,必是要事。
向手下叮嘱了一二后,便朝她走了过去。此话毕,只见她抬手之际,向他否定了:“反正这里也封锁了,杨如棋也摆了一道,静观其变就好。”
语气有些飘,只说了一句,见她又有气无力般,坐了下去。
“你脸色不好,先回去休息吧。”脸色渐显苍白,又紧紧皱着眉的模样,分明就是身体不舒服了吧。
可是筠琦还是坚定的摇摇头,让他附耳过去,吩咐了几句。
汗珠越发不可控制的沁在额间,喘着粗气的她,终于明白,一个健康的身体与她而言,真是太奢侈了。
“就这样,你去吧。”取了手帕拭汗,转念一想如果因此被师傅发现,总是不好,“你派个人,陪我去一趟药铺,反正是旧疾,不会有大问题。”末了也是一句冷冷的吩咐,大概是这个时刻,她不喜欢别人那种同情的眼神。
沈捕头有些犹豫,如是旧疾,该有备药才是。难道只是熬了一夜,便能引得这么严重?
便在下台阶的那一刻,他恍然大悟,也许那不是困到在街上就睡着了,而是牵动旧疾……
回首时,眼里皆是担忧。
听闻书生大人也很重视这个徒弟,除了亲密的关系,如无意外,她可就是下一任君齐书生了。
“还有什么事?”被他这么突然的回首一看,倒是意外的很。
筠琦不禁停下扇扇的动作,还煞有介事的回头看了看,并无异样。
沈捕头没有回答,那些话,好像不能轻易开口,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留下一脸茫然的筠琦,盯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开。这个背影真是毫无忧虑,让她又不禁想起远在别处的师兄。
是啊,也该加快行程,早点离开这地方,和师傅好好去游山玩水才是。
原本还是酷热难耐的,忽然面前浮现出师傅的那张俊俏脸,明明没什么脾气,非要装的很严肃。忍俊不禁,笑得开心极了。
另一边沈捕头和他们继续查探那暗道之事,并派了许温前去陪钧少抓药。
“你注意些,公子说是旧疾,可我看也不容小觑。必要的时候,报告安大人。”许温是个机灵的人,听沈捕头的意思,钧少若是出了事,肯定是大事。
默默的记在心中,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就在那凉亭外,看见钧少无所事事的张望着四处的风景般,悠闲的很。
“公子。”他来的时候,顺手带了一柄伞,怕未下山的太阳,晒坏了她。
筠琦面对他时,对他这份细心倒是觉得不错:“这里我也不怎么熟悉,虽因调查案件出去转过几次,到底没有记住药铺在哪里。
有劳你陪我这一趟了。”
身边有个撑伞的,总比自己动手来的轻松。想到这,便对他莞尔一笑,以示感谢。
其实捕快的衣裳也很厚实,相比之下,筠琦那身简直是轻薄的很。
一左一右并排走时,那伞还真是严严实实的将她遮在底下,基本不会晒到。也因为许温比她高许多,这么打伞也不累,外人眼中倒是有那么一丝奇异。
注意的便看得出,这是一男一女;没注意的便会以为是两个男子。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这个天撑伞,真是……世风日下。
筠琦倒是一时忘记自己身着男装,对于路人投来的一二打量目光,便都无视了。
心中又在思索究竟曾经的纠葛会不会只是家仇家恨这样,那这个被雇来的真的是太可疑了。
步行不算很久,在一条街上看见了药铺。药铺门口,还有一个眼熟的人。“那是不是杨家的?”
许温看了过去,的确是,杨家的丫鬟。“好像是杨家问过话的丫鬟。”
筠琦示意他将伞收起,便指着那药铺说:“就去那吧。”
就在她指了过去的同时,那丫鬟居然看见了。不知怎么慌慌张张,抱好怀里的药,急匆匆向另一边跑去。
筠琦一惊,这态度,诡异了。许温顺势追了过去,很快就拦了下来。
一个丫鬟买药这不稀奇,可她为什么看见官差的人,就这么紧张兮兮的跑掉,那就一定有问题了。快步跟了过去,也好奇会是什么理由。
这丫鬟不是杨知行房里的,好像是大公子杨必行房里的。眼神闪闪烁烁,却还是紧紧的护着怀里的药。
这药会是做什么的呢?他们将丫鬟拉去了一个巷子,单独问话。
“你叫什么,绿仪对吧?”筠琦在脑海中仔细搜索关于长子杨必行和这个丫鬟的事情,但不深刻。
绿仪并没有否认,但是不敢抬头,甚至紧张的抿着唇,仿佛一张口就暴露了很重要的事情。
“公子的意思是,你为什么看见我们就跑?”这种时候,威逼利诱还是很有效果的。她使了个眼色给许温,许温即刻懂了。
这绿仪偷偷看了他们两眼,摇了摇头。
“不是看见我们才跑的么?
可你这太明显了吧。我分明看见你就是因为我要让许温抓你回衙门,你才畏罪跑的。”筠琦故弄玄虚,引得她开始思考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只要是聪明人,能听的出来。
绿仪果真是被震惊的抬了头,张口便叫冤枉:“不是……奴婢没有杀死二少爷,大人为什么要抓奴婢?”
这一开口,就有希望的多了。这要是牢里那个也是如此,该多顺利。
“杨知行是被毒死的,我在这里叫人守了很久,你们杨家就你来了,那不是你是谁?”其实这些话是没有逻辑的,但凡能够好好思忖一二,自然不会上当。
然而之前那番话,已经让绿仪失了理智,筠琦断定她会说出怀中的药,是谁要的,又是做什么的。
绿仪果然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药,惊得掉落在地,连忙下跪求饶,小脸上泪珠横飞:“不不不,奴婢不知道这是毒药,这是大少爷要的,还说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官府。
奴婢真的不知道……”
许温将药捡了起来,也顺便将这个丫鬟拉了起来。
“其实我是相信你的,你说你一个丫鬟怎么可能杀害和自己无冤无仇的少爷。
所以其实我怀疑的是杨必行,你要是配合我调查,你泄露这件事的事,我非但不会暴露你,因此破案的话,你还能拿到一笔赏银呢。”
先兵后礼,兵不厌诈啊。给了一棍子,又赏了人家一蜜枣,能不晕乎乎的,什么都答应了。
绿仪倒是没有贪财的念头,只要大人们不会误会她,可就谢天谢地了。“是是是,奴婢一定配合大人。”破涕为笑,这样简单的人,真是好。
“你把药方给我看看。”杨知行的死,其实和他们家的内部斗争并没有关系。据悉,杨如棋是打算把位子留给杨必行,也公开说过,杨知行只会得到一处房子。
如此而言,杨必行没有理由杀人。
那么这药,自然出现的很蹊跷。
接过药方大致看了一二,便还了回去。“你回去当没发生今天的事,我们也没有遇见。”一抹灿烂而又没有恶意的笑容,真好看。
待人走后,许温便表达了他的好奇:“你懂药?久病成医?”
久病成医,那确实是她。不过听这话,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我要是懂,起先何必劳烦你们去请神算?”
和适才的笑容不同,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许温被这话噎住,自然也不想反驳。
不过细细想来,她这一套还真是奏效,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