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姐,你们在聊什么?菜洗好了吗?聂哥要炒菜了”,向原温和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断了杨虹的话。
白米扭过头看他,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两只袖子的袖口卷的很整齐,露出光洁的手腕,手上黏的面团已经干了,起了裂纹。
“好了好了”,白米又抬头快速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把菜从盆里捞起来,放进篮子里,端着篮子进了厨房。
“小郑,快把菜拿过来,我油都倒锅里了”。
白米还没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聂文远中气十足的喊声,应了一声,连忙快步跑进去,把菜递给他。
摄像机孤零零地呆在三脚架上,俞凉叶不在,可能是又躲进他在杂物间的小帐篷里了。
伍刀在烧火,眼眶红红的,火苗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没了,他张嘴去吹,结果用力太大,灶里的柴灰,扑了他一脸。
“咳咳咳”,他伸手抹脸,越抹越黑,抹出了一团团的黑印子,像是在脸上画了一幅黑白印象派的画。
白米笑了一下,说:“我来吧”
“不用不用,郑妹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应该负责美和吃,等着,马上就好了”,说着又低头去吹火苗。
聂文远哈哈大笑,“烧火是个技术活,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干不来,还是让小郑帮你吧”
伍刀蔫蔫儿的腾出了位置。
白米把灶里的柴火抽出一些,又拿起火钳把剩下的柴从下面架起来,让空气流通,不用吹,火苗很快就变大了。
聂文远炒菜姿势很熟练,火苗又旺,他速度也很快,几下之后一大锅小青菜就变成了两盘,再几下之后就出锅了。
自己做吃的,对于他们这群平时只会进饭店或者点外卖的人来说,有些新鲜,气氛很融洽,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位富家少爷。
准确来说,现在只剩一位少爷了。
一位少爷坐在铺着纸巾的凳子上,坐姿端正且严肃。指节分明的手里拿着特制的筷子夹着馒头,面无表情地啃着,馒头渣一点都没掉,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很有教养。
另一位手上套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一只手拿着特制的碗,一只手拿着勺子,在往特制的碗里盛粥,好像没怎么做过这种事,拿碗的姿势不对,烫的五官都扭曲了。
这画面充满了浓浓的温馨感。
白米一瞬间就想到了室友常说的耽美主角:病娇少年与温柔公子。
系统:……思想也不正经。
现在病娇有了,温柔公子也有了,气氛也有了。
然后“啪”的一声,碗掉地上摔碎了,粥也溅了出来。
俞凉叶的脸瞬间就白了,神色隐忍,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但还是坚持坐在位置上,没有马上就走。
白米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站起来,去找了一双手套戴上,然后又拿新的碗,熟练的给病娇老板盛粥,顺手拿了特制的筷子给他夹了一些还没人动过的青菜。
俞凉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伍刀沮丧的低着头啃着馒头。
众人都默默地吃着早饭,没人说话。
吃过早饭之后,已经十点多了。
白米默了。
她早上六点钟就起来了,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吃了早饭,还上完了两节课。
今天这四个小时,她似乎……什么都没做。
系统突然出声:“你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和他们的行为,还洗了菜,烧了火”
白米:“……”
“你不是答应不看我的想法吗?”
系统不出声了。
他们要去菜园取景了,说是要去挖土豆。
因为后院里那一小块儿菜地都秃了,菜全被吃光了。
原本放在杂物间的农具早就搬到了水房旁边的临时车库里,就放在车子附近。
白米找到了两把锄头,锄刃和柄表面都有些糙,上面还粘着干掉的土,她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索性就不再想了。
挖土豆用锄头好用一些,她要去隔壁借一把锄头。
隔壁的大门是老式的,用一根根钢筋交错焊起来的,下面一大部分用布围了起来,上面没有遮挡,留着一个个很大的缝隙。
白米敲敲门,没有人应。
她踮着脚从缝隙往里看,老太太怀里抱着一只母鸡,跟老爷子一起坐在堂屋的门口晒着太阳,聊着天。
白米又使劲儿敲敲门,没人应,但是门开了,门栓本来就没有插上。
白米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老太太才听见声音,问:“谁啊?”,她用一只手搂着怀里的鸡,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老伴儿的手臂。
老爷爷转过身,笑眯眯说:“小女娃又来了啊”,站起来搬了个凳子,示意白米坐下。
白米点点头,“爷爷奶奶吃早饭了吗?”
原主刚来的那天来打过招呼。
老奶奶睁着混浊的眼睛,目光呆滞的看着正前方,抓着老爷爷的手臂,说:“吃饭?要吃饭了吗?我饿了。”
老爷爷说:“好好好,我去做饭,你把鸡抱好,一会儿跑了又要叫我捉”,说着又转过头,“小女娃,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做饭,等会儿就别走了,在这儿吃。”
白米礼貌的笑了笑,点点头。
老爷爷笑了一声,进厨房去了。
老奶奶过了很久才说:“鸡不会叫,它从来都不叫。”
白米默默的叹了口气。
老奶奶眼睛看不见,脑子也有着不清楚,老爷爷耳朵不听见,但是他们有着自己的交流方式。
白米说:“奶奶,我能借你家的锄头用一下吗?”,她看见锄头就放在没有安装门的杂物间门口。
老奶奶愣愣的说:“锄头已经借出去了”
白米没说话,把锄头拿到厨房。
老爷爷在切萝卜,砰砰响,声音很大,见她拿着锄头,就停下来说:“要借锄头用?”
白米点了点头。
老爷爷笑了笑,“拿去用吧,别客气”
白米说:“谢谢爷爷”
老爷爷没说话,继续砰砰地切萝卜。
白米走出厨房之后,又跟老奶奶打了招呼,说要走了。
老奶奶没说话,她在哄她的鸡睡觉,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白米觉得有些冷,起了鸡皮疙瘩。
快走出大门的时候,突然又听见老爷爷从厨房传来的吼声:“小女娃,你下次来的时候,把那个翠翠借的铁锹也还回来”
白米默了。
翠翠是谁?是那个撒泼的老太太?
一行人带着工具出发前往树林后面的菜地,从隔壁老夫妻门前经过,白米扭头看了一眼,他们家的炊烟已经飘起来了,又低头看了腕表,十点半了。
一路上经过的房屋,只有隔壁有人住,其它的房子全是空的,房子上的瓦片参差不齐,甚至有些院子里的草都长了几米深了。
白米觉得原主可能是被骗了,这不是来拍乡村写实片,而是荒村恐怖片。
农村人天天盼望住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城里人却天天叫着要回归自然。
每个人都想过别人的生活,无论是不是适合自己。
摄像机架好了之后,白米就不管了,开始观察,反正原主也经常走神。
六十平米左右的菜地,种了十来种蔬菜,有土豆、黄瓜、西红柿、萝卜、卷心菜、豆角、豌豆、冬瓜、韭菜和葱。
一个见钱眼开、卧地撒泼的老太太也能把菜地打理的这么好,白米是有些惊讶的。
聂文远已经挖出了一窝土豆,个头很大,每个都很完整,没有一个碰破皮的,他很开心,一边笑,一边指导其他的人。
杨虹一锄头下去,带了三个土豆出来,三个全嵌在锄头上了,看起来惨不忍睹。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对着镜头说,她今天一定要挖出一个完整的大土豆。
白米心想,杨虹的愿望应该实现不了了,土豆的面积总共还不到十平米,怕是一会儿就要就要被挖光了。
向原挖破了一个土豆,沮丧的把土豆从锄头上扣下来,把上面的泥土擦掉,不小心把土豆皮擦掉了,他脸色僵了一下,又无奈的笑了笑,拿起锄头去挖新的土豆。
三个人之间偶尔也会有一些交流,通常是聂文远在碎碎念,向原微笑倾听,杨虹有时搞怪大笑有时娇羞捂脸,不遗余力的向人们展示乡村生活的魅力。
俞凉叶在认真地摆弄着摄像机,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精致的侧脸加上很少见阳光的白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确称得上是盛世美颜。
白米似乎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那样迷恋他了。
颜值决定一切,就是这么没道理。
伍刀情绪有些低落,低着头,踢着脚边的土块,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除了白米。
聂文远又挖出了一窝完好无损的土豆,眼角都笑出褶子了,看见白米在看他,就招呼白米过去挖土豆。
白米拿着锄头心不在焉地挖着土豆,慢吞吞的,聂文远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说:“小郑,你这速度太慢了,早上洗个菜洗半天,现在挖个土豆也挖半天,你看看,现在社会发展多快,职场竞争多强烈”
白米扒拉着泥土里隐藏的土豆,没说话。
聂文远接着说:“年轻人就应该速度快一点,麻利一点,这样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占取优势,才会不那么快就被淘汰……”
白米说:“速度快,没有能力不还是会被淘汰吗?”
聂文远说是啊,“我还没说完呢。不仅要速度快,还要有能力,这样才能赚大钱……”
聂文远还在说,白米已经没认真听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也许有些是迫于无奈。
她不会去干涉别人的选择,也不会去改变别人的想法。
在白米没注意到时,俞凉叶的目光一直紧锁着她,他发现这个助理最近变化很大,不再以前那样处处围着他转,想尽一切办法接触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出了新的吸引他的方式,他有些烦躁,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安心。
太阳很大,天气很热,回去之后已经十二点了。
俞凉叶又躲回他的小帐篷了,也不嫌闷。
白米帮忙洗完菜之后,又去把锄头的泥土仔仔细细地刮掉,放进临时车库的角落里。
锄头用完要清理干净,不然会生锈,使用寿命会缩短。
其他人去做饭了,白米没事可做,想了想从卧室找了一个线特别长的插线板,把插头插在电视旁边的插座上,抱着屋里的风扇,拖着插线板去了杂物间。
病娇少爷正坐在小帐篷里发呆,看见她没说话。
白米把风扇插头插上,打开风扇,调到最大。
天气这么热,如果他闷到中暑了,还要她去照顾他,她还要做任务,没时间。
俞凉叶抬头看她,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这是个别扭的病娇。
白米说:“不用谢”
俞凉叶生气了,蹙着眉头,“谁要谢你?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白米,“哦”
俞凉叶:……
午饭很丰盛,有醋溜土豆丝、醋溜白菜、炒豆角、凉拌黄瓜、凉拌西红柿、炒豌豆等等,基本全是聂文远炒的。
他很开心,拿出了他自己带的几罐啤酒,分给大家。
啤酒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人也会有些迷糊。
白米没喝,俞凉叶连碰都没碰,估计是嫌脏。
聂文远喝多了,话比平时更多了。一会儿抱怨工资低,一会儿抱怨学费高,老婆花钱太厉害,一会儿又说他被骗了,不应该跳槽的。
聂文远老来得子,儿子才三岁,在国际学校读书。他老婆是出了名的会花钱,经常购买奢侈品,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他当初主持的是娱乐节目,后来跳槽去了科教节目。
这些东西,原主查的资料里都有。
杨虹今天很沉默,除了早上白米刻意跟她说话,和对着镜头的时候,其它时候她都没有说什么话了。
她也多喝了一些,脸颊有些红,用手肘撑着脸,侧坐着,眼神温柔且迷离。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柔软的一面。
旁边是向原,他喝的不多,还是温润如玉的样子,衣服很整洁,发型也没有乱,此刻目光深邃的盯着桌子。
白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桌子有些旧,表面有很多裂纹和小坑。
他应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对很多的事物的要求都很高。
这样的人会故意伤害一只弱小的猫吗?
吃过饭后,大家都去睡午觉了。
白米一个人坐在梨树的阴影下想事情,聂文远那震天的呼噜声,从窗口传出来,强势的钻进她的耳朵,吵的让人头晕耳鸣。
白米揉了揉太阳穴,难怪向原晚上睡不着。
原本大家都以为猫是因为饿死的,因为那只猫特别挑食,很瘦,瘦的几乎可以看见背上的肋骨了,而且原主埋它的尸体的时候,它身上也没有伤痕。原主刚来的那天,也就是六号那天,注意过它上午到晚上就吃了一口馒头和一片青菜,喝了一点水。
现在看来应该是被毒死的,馒头和青菜都是原主喂的,原主也吃过,没有事。
会是谁毒死的呢?
“系统,猫是被毒死的吗?”
系统:“叮,你猜”
白米:“……”
“无意把猫毒死的算不算凶手?”
系统沉默了一下,“在这里不算”
那就是故意的了。
原主那天晚上去杂物间擦摄影器材之前,那只猫正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摇着尾巴,看见她之后,还“喵”了一声,声音虽然柔软,但没有有气无力。
后面她回客厅的时候,那只猫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应该是去厨房了。
猫应该就是在厨房被毒死的,但是它挑食很严重,除非是特别吸引它的食物,毒性强,或者说是被强行喂了有毒的东西,那样它一定会反抗,会弄出声响。
原主回客厅之后,很快就躺下睡着了,夜里也没有醒过。
这件事情,还要问一问杨虹,怎么问也是个问题。
白米搓搓手指,“系统,找出凶手后需要对方亲口承认吗?”
系统:“不需要,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找错了,任务就失败了。”
白米愣了一下,“任务失败了会怎样?”
系统:“会有惩罚”
“什么惩罚?”
系统:“叮,系统权限,无法告知”
白米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