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一件华美的外衣，既掩盖了外在的不完美，也隐藏了内心的险恶。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白米一个人“哒、哒、哒”的脚步声，声音不仅微弱，还不连贯，听起来格外瘆人。

终于，在她第三次差点儿摔倒的时候，系统忍不住出声道：“就差几层楼了，坚持一下行吗？”

“坚持不了”，白米扶着楼梯的护栏，打了个哈欠，声音在有些模糊，“困”

郑芯租住的地方是一个还没完全建成的小区，房租物业水电全包，不仅时不时的就停电，还每天凌晨四点就开始施工，巨大的噪音隔着十几层楼依然听得很清楚。

而且俞凉叶自从回到城市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疯狂的接单，原本一个月最多只有一两单外景，现在基本一个周就要出两三次外景。

白米也只能跟着一起加班，每天都像风一样跑前跑后，不到一个月就将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体重更是蹭蹭的往下降，原本黑白配穿在身上也没了明朗的感觉，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系统也很惆怅，它一直觉得肯定是因为之前在乡下的时候，白米太过不注重外在形象，洁癖深重的俞凉叶嘴上不说，心里却非常嫌弃，以至于一回到城里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磋磨白米了。

所以回来之后，它就经常提醒白米注意穿着打扮和保养皮肤。

但是从某天早上白米摸着黑擦防晒霜，结果没抹匀，上班的时候遭到了同事的嘲笑之后，它就再也没提过了。

想到这里，它突然就觉得兴许是因为太无能了，所以不能遇到问题之后，它并不能给白米提供多少实质性的帮助。

这时，手电筒的光线突然闪烁了好几下，然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这下白米是真的磕磕绊绊的爬楼梯了，系统见她迟迟没有再把手电筒打开，忍不住问：“不是关了之后，隔一会儿再开的话，还能亮一会儿吗？你怎么不开了？”

“再开了也亮不了多久了，还有六七层楼呢，反正后面还是要摸黑往上爬的，提前适应也好”，白米觉得无所谓，她又不怕黑，顶多是走的艰难一点。

大概是因为心虚，系统越听越觉得心酸，喏喏的不说话，却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变强。

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唠唠叨叨的提醒她看路的声音，白米猜测系统的情绪应该挺低落，但是她却不知道应该说怎样做才好，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件事，一件这几天她总是在思考又总是忘记的事情。

“系统，你这几天有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系统很惊讶，“被人窥视？”，你竟然发现俞凉叶背地里总是盯着你，天天监视着你，生怕你消极怠工吗？

毕竟它好几次都看见白米工作的间隙偷偷打盹的时候，俞凉叶的表情都非常凝重。

它开始思考是忽悠白米，俞凉叶盯着她是为了关心她工作够不够认真，还是直接骗她说根本没有人盯着她。

然而，很快它就被白米被白米的接下来的话惊吓到了。

白米说：“就在这个小区里，我最近几天每天都有这种感觉”

系统有些紧张，“你确实那种感觉不是出现在上班的时候？”

“上班的时候？”，白米思索了一下，“我知道俞凉叶总是注视我啊，但是这两种感觉不一样啊”

“在小区里感受到的是威胁和恐惧”

“你没感觉到吗？”

系统说没有。

白米扶着栏杆休息了一会儿，“那可能是因为郑芯原本其实就没有安全感，而我最近又天天加班，摸黑回来，所以她的意识影响了我的判断”

如果按照正常的理解，这种猜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虽然郑芯有着一般女生都没有的强大的力气，内心也足够强大，但是从小就没放养着长大的她，内心其实极度缺乏安全感，有时候确实会自己吓自己。

然而这个任务本来就不是正常的，只是白米不清楚当中的细节而已。

系统却是非常清楚的，白米穿过来没多久，它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早就完成了郑芯的遗愿，她的灵魂也早就去投胎转世了，哪还会有遗留的意识作祟。

它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虽然任务的目的就是激发白米的能力，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顺利到对比之下更加显得它无能。

系统再一次下定决心要变强，急匆匆的留下一句要开会，就马不停蹄的去修炼了。

白米以为系统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多想，静下心来安安静静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往上走。

系统提示声响起：十五层到了。

白米站在楼梯口喘着粗气，放松下来之后就感觉一天积累下来的疲惫更加猛烈的席卷而来，冲击她愈加困顿的大脑，然而身体上尤其是小腿肚上的酸痛又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勉强的保持清醒。

按照以往停电的规律来看，现在大概是快到零点了，套房外面的门早就关了。

提示声响了三次之后就没声了，白米又在心里叫了系统几声，没有人回答，想来真的是去开会了，好在它走之前还设置提醒，不然黑灯瞎火的，爬十几层楼到后面肯定记不清到底是爬到哪一层了。

白米一边扶着墙壁按照记忆缓慢的往门口挪，一边在口袋摸索着门禁卡。

事实上她住这里快一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物业把电梯也给停了。就是不清楚是因为暑假到了，大部分租客都放假在家，物业为了降低激增的用电量引发的火灾隐患而自发断电，还是单单只是为了节省开支没有缴纳足够的电费而被强制断电。

而之前走楼梯根本不用费心去判断方向，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走错，现在要走却的是弯弯绕绕的走廊，她是真的有些懵了。

所以白米在绕了很多次之后，发现仍然连那个在她眼里格外高档的门的边角都没有摸到的时候，她选择放弃了，毫无形象的靠着墙壁伸直了腿坐在了地上。

还是等系统开完会给她提示了，再走吧，她想着。

……

白米出现幻觉了。

因为她又看见了那面古朴的镜子，尽管在看到镜子瞬间，她就下意识的要转过头，但是很很快就发现她动不了，她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似乎是有某种力量在操控着她的身体，她僵硬的站在镜子前面半米远的地方，目光直直的看着镜子里的画面。

仿佛是为了让她看的更清楚，这次的画面如同被剪切过一样，一帧一帧的变动的很慢：车子撞上山岩时，男人惊恐的脸，挡风玻璃上扩张的裂纹，玻璃碎裂四溅的样子，女人向前伸出的手……

每一个画面都被拉的很长很长，长到白米这个旁观者隔着镜面也感受到了那场车祸的惨烈和那对夫妻的痛苦。

白米想起那个婴儿，她又把目光转向女人的怀里，但是她发现那个女人还是保持着一只手向前伸着，另一只手揽着婴儿的状态。

这不对。

这和上次看到的不一样。

但是上一次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她又想不起来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白米还是想不起来，她有些急躁，努力的想要贴近镜面，想要看清楚婴儿的情形。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镜面突然白光大盛，与此同时，困扰她多日的被窥视的感觉也出现了，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白米猛地惊醒了。

原来是做梦了，幸好这是个梦。

但是白光却是真实存在的，见她睁开眼睛，那白光甚至更加贴近她的脸，直直的照在她的眼睛上。

白米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眼睛，“别对着眼睛照”

“嘿，你可算醒了”，对面的人拿开了手电筒，笑呵呵的说，“你怎么睡这儿了呢？叫半天都不醒”

白米没回答他，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保安？”

“不是”，男人举着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脸，“是我，上次我开车带你们回来的，还记得吗？”

白米看着他肿得高高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在强光的照射下更加惨烈的脸，更加不确定了，“那个小警察？”

“对，就是我”，小警察笑了一声，扬了扬手电筒，却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伤，“嘶”了一声，“我姓宋”

“宋警官怎么会在这里？”，白米迟疑了一下，“你的脸……怎么？”

“哎呀，别说了，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谁知道你住的这地方竟然连电梯都给停了，我上楼梯的时候千小心万小心还是给摔了”，宋警官越说越气愤，竟然孩子气地跺了一下脚，声音在午夜空旷的走廊里显得非常突兀。

因为这一突兀的声音，白米突然想起之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宋警官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转而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了你三个小时了”

白米说是在加班，刚回来的，“等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