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打心底里生出一丝羞赧,一丝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弄死的恨意,这感觉那样强烈,那样凶猛,像一只庞然大物,几乎要将他整个连皮带肉地吞了,他甚至不能继续呆在这里!
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所以,他瞪了慕容宸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离开不久,刚才在朝堂上与他剑拔弩张的曹右相走到了他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动作,是长辈对晚辈做的动作,如果不是曹右相刚刚针对过他,他可能真的以为曹右相是他的良师益友。
他未动,脸上却也没什么表情,算是全了两人的面子。
“后生可畏啊!九皇子可不要生我的气,郁太傅朝堂一呼阶下百诺,我也是逼不得已,什么时候九皇子拥有了与您位置所匹配的实力,到时候我也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唯殿下马首是瞻!”
曹右相还是那副油腻的样子,偏偏他说的话十分在理,简直是在掏着心窝子跟他讲。
“我自然明白,曹首辅用心良苦……”慕容宸轻轻讽刺了一句,却也放过了他。
“既然今日的事对不起殿下,我便提醒殿下一句,镇南王绝无臣服之心,此人有勇有谋,胸怀大志,恐不会蛰伏太久……殿下还是莫要与镇南王府的人有什么牵扯为好。我听说,殿下是收留了镇南王府的小公子吗?殿下还是细细想想吧,莫要误了自己的前程。”
慕容宸没说话……老狐狸能看出的事他难道看不出吗?
只是当初,郁暖为他挡了那一箭。
郁暖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无声地问他,真的不愿意带他走吗?
郁暖浑身发烫,攥着他的手,不愿意让他走开……固执的就像一头倔牛。
算了,就当他是弟弟照顾着吧。
曹右相笑眯眯地离开,将他抛在身后。
慕容宸抬步,缓缓走下台阶,刚走入一条小道,就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他。
慕容瑞泽身边的大太监快步向他跑过来,跑得满头大汗。
“九皇子,九皇子,你等等,都快累坏杂家了……”
慕容宸扭过头看他,大太监跑到他面前停下,喘着粗气说:“九皇子,你走得可真快呀。”
慕容宸浅笑,不置可否。
大太监抬起头,这次已换上了一副如花的笑颜,“皇上吩咐杂家有话带给九皇子……”
“说。”
大太监也早就习惯了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不怎么意外地继续传达道:“皇上说皇子您做得好,懂得与逍遥王撇清干系,从不给敌人留下任何话柄,这招实在妙……”
“没了吗?只是这些夸赞的话。”
“哦,对了,皇上还说,如果皇子你喜欢静郡主的话,皇上愿意成全你们,无论你喜欢谁,他都愿意成全你们……”
慕容宸冷冷一笑,俊美如画的脸上现出几分寡淡,那修长、笔直有力的手指微微攥紧,复又松开。
“你尽管去问他,我喜欢上官莞,他愿意成全我吗?”
他这一声,冷得像是凿开海面上的坚冰打上来的深海的冰水……
冷彻心扉!
那太监一噎,瞪大眼睛看着慕容宸。
慕容宸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也定在他身上,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似乎寸寸结冰了一样,让他再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九皇子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吃人一样……
“这这这……您明知道不可能……”
“呵……”慕容宸哂笑一声,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大太监盯着他的背影。
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明明是如此明媚温暖的清晨,为什么自己偏偏觉得凉意渗入骨髓,连牙齿都在打颤呢?
京城边郊。
九皇子府。
郁暖脸色灰败地趴在栏杆的美人靠上,可怜巴巴地看着鱼儿在水中活泼地游来游去。
“鱼儿鱼儿,让我也变成一条鱼吧,没得活了!”
哼!
冷月那个死变.态,他是打定主意弄死她了,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跟生了场大病似的,腿都打颤,本来就虚弱,冷月还逮着她好好一顿折磨揉搓……
虽说她皮糙肉厚,但毕竟骨子里也是个娇弱的主,这么虐.待她,他的同情心被狗吃了啊!
“混蛋,混蛋,让这只鱼咬死你!咬死你!鱼儿……”她搓了搓自己手中的鱼饲料,洒在水面上,凑近水面对鱼儿说话,“鱼儿……看在我这么费心喂你们的份上,你们中的鱼仙快快显显灵吧,变成妖怪把冷月吃了!求求你们了!阿西吧!”
“小少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碧儿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生怕她被冷月那个残忍的家伙折磨疯了。
“哎……我的心,你不懂……”
“小少爷,你别诌这些酸句子了,教你下棋的老师已经在东厢等你了。”
郁暖烦躁地揉揉耳朵,随便敷衍道:“好了,好了,就来,就来,我就喂个鱼都不安生……”
“小少爷,你脾气怎么怪怪的……”碧儿小声埋怨道。
郁暖伸手抱住自己快要炸掉的脑袋,漫不经心地想。
可不是嘛,让你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理解你的世界里,你也会疯掉的。
她不想待了,她想逃……
她已经准备好干粮、火折子、衣服这些日常东西了,但银子依旧没什么着落,她这一走,只会向南,是断断不会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让凤栖梧寻找到她的。
她要悄悄回洛城,她要悄悄接到母亲,她要做很多事,银子是断断少不了的,没有银子,她就没有安全感。
可是,怎么赚钱呢?
这真是个大问题。
碧儿搀扶着郁暖往前走,她有点看不懂郁暖,她有的时候不明白郁暖在想什么,明明两个人同龄,可郁暖总是比她想得多,想得深,想得远。
两人走上回廊,迎面正好走过来一队人,碧儿和郁暖有意闪避,领头那人却直直地朝他们撞过来,更何况,她手里还提了一壶烧开的水。
郁暖眼尖,赶紧拉着碧儿闪开,那水壶轰隆一下摔到地上,水花飞溅,顿时在地面上腾起袅袅白烟,郁暖暗叫一声,幸亏他们退得快,不然水溅到他们身上,不残也得废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走路不会小心一点吗?”碧儿冲上去,质问那个埋头走路的侍女。
郁暖拉住她,冷漠的眼神睨向那一队人,尤其是那位众星拱月、容色殊丽、穿淡粉色齐胸襦裙,手臂挽着一条长长帔帛的少女,她乌鸦鸦的头发挽着飞天髻,两侧叉着金石嵌玉的金步摇,金步摇上绘着倾世牡丹,一双凤眸顾盼生辉,盛气凌人!
这是那日闯入慕容宸屋中的少女。
跟在她身边的,是那个行迹诡秘的小红……王妈妈居然没有处理了她……
此时,小红正得意地、轻蔑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郁暖,眼尾挑得高高。
郁暖的眸子里闪过怒火,她虽然一直好脾气,不屑于与这些故人计较,但如果他们惹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害怕。
“小姐,就是他……”小红凑到慕容静耳边,低声道,眼中难掩得意。
慕容静的眼神顿时变了,从中射出熊熊烈焰……她猛地上前一步,周围的侍女顿时如潮水般退散,她眨眼就到了郁暖面前,扬起巴掌重重打向郁暖的脸!
“你想干什么?”郁暖攥紧她的手腕,挑眉冷冷看着她。
郁暖从小在宫中长大,宫中女人心眼多,这些勾心斗角她早就看厌了,要是她没点保命的手段的话,早就被牵扯着弄死了。
她伺候了那么多主子,没几个得了善终,偏只有她,一直有惊无险的走到最后。慕容静欺负到她头上,当她病猫呢!
“你……”慕容静看向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就像被马蜂刺了般噎了一下,因为她发现郁暖的手腕居然比她还纤细,手指比她更修长白皙。
这不像一只男人的手!
慕容静想起了一个有关慕容宸的传闻,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想起郁暖昨夜竟然在慕容宸床上,胸口的嫉妒像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放开,放开!”慕容静奋力挣脱郁暖的手,厉声喊道。
郁暖冷冷扫了她一眼,将她甩开,她倒退了几步才停下.身子,她周围的侍女顿时围上来,将她整个围住。
“给我打!”慕容静退到安全的位置,顿时换了嘴脸。
“你们敢!”郁暖寒声道。
他清润俊美的面庞拢着淡淡的清辉,看起来竟然颇有威势。
四周的侍女顿时面面相觑,他们在这个男人面前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你们一群人,难道还怕了一个以色侍人的废物不成?”慕容静干着急,急冲冲地吼道。
那些侍女壮了壮胆子,如狼一般冲了上去。
郁暖眯眼,做好防卫的动作,拜冷月所赐,她还学到了不少东西。
眼下,郁暖一个过肩摔,顿时将其中一个侍女扔下了湖,竟然大气都没喘。
郁暖吃到甜头,如法炮制,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几个侍女。那些侍女不是呼天喊地地在地上翻滚,就是在水里不住得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