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爬起来,我不喜欢床上留下别人的气息!”
郁暖一听,顿时炸毛了。
哼!
她还不想在慕容蠢货这里留下气息呢,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郁暖恨恨地爬起来,摔门而出。
正好与进来服侍慕容宸更衣的小侍女打了个照面,小侍女们看见她一脸愤怒的神情,迟疑了一会儿,一时不敢进去。
下一秒,房间里顿时传来一道冷厉冰寒的声音,“怎么,你们腿断了吗?”
侍女再不敢停留,连忙进来服侍慕容宸。
冷月从外面进来,将重新拟好的作息规划呈给慕容宸过目。
今天早晨,在郁暖还未醒的时候,慕容宸就交代了他,让他减轻训练的强度,他便立刻去书房重新草拟了一份新的作息规划。
现在,呈给慕容宸的已经是成品了。
“谁让你随便减轻训练强度了?”慕容宸冷声问。
冷月傻眼了,难道不是主子你吗?
难道他幻听了,之前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觉?
“我说了吗?”
说了呀!
“把旧的拿出来!”
“啊?”
冷月摸了摸衣兜,掏出了从前的那卷……
“他声音太细了,从此之后,加门狮吼功!而且,她吃的太少了,归根究底,是训练的强度不够,所以,明天你去找几块板砖,让她练习举砖头!”
慕容宸雷厉风行,说加就加,连留给冷月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冷月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跟上,小心翼翼地问:“那扎马步?”
慕容宸挑眉冷笑,“扎呀,怎么不扎,再多加一刻钟……练吧,多练会儿,就算想走,腿废了还能走得出去吗?”
冷月擦了擦脑门上渗出的冷汗,心里为郁暖默哀了几分钟。
“你看着,人丢了唯你是问!”
“诺!”
慕容宸上了轿子,藏青色的轿子迅速向皇宫驶去。
宣政殿,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这座见证了北满国由辉煌到覆灭的宫殿迎来了它新的主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唯有宫殿矗然屹立,笑看风雨。
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太监手持拂尘,掐着嗓子道。
慕容瑞泽端坐在皇位上,半阖着眼睛,凝视着下方的朝臣,似睡非睡。
“老臣启奏,经赤月军几天几夜的追捕,仍未找到北满余孽的踪迹,老臣怀疑,北满余孽恐怕仍在这皇城之中。”
启奏的是南越国的肱骨之臣,曹右相,他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可是眼中偶尔划过的利光却表明他并没有外表展现出来的那么和善。
“臣也同样如此认为……”一侧,一个身穿紫色圆领窄袖袍衫官服的短须男子出列,神情敦肃地道,“九皇子第一个攻入皇城,甚至有传言说九皇子与那亡国余孽打了个照面,不知九皇子对于逆贼藏匿之处有何看法?”
这位是太子的亲舅舅,郁太傅。
两位大臣的话顿时让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慕容宸身上。
慕容宸着朱红色长袍,长袍飘逸,显得他整个人修长挺拔,朱红色的长袍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更为白皙,整个人仿佛是绝世美玉雕刻而成的,他头上还戴了一顶散发着清辉的玉冠。
如此出彩的人物,很容易让人产生不易接近的感觉,而慕容宸很明显,更是其中翘楚,一般人就是远远看他一眼都不敢,像是生怕被他晃了眼睛。
“两位大人是在责问我吗?”慕容宸淡淡地问。
他这句话说得轻浅,然而其中的意味却是沉重危险的。
“九皇子这是什么话,我和太傅大人只是尽自己的责任罢了,为人臣者,必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皇上想得多些,为国家想得多些,为百姓想得多些。”
曹右相不愧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反而要让人赞叹敬佩他的衷心。
慕容宸微微挑眉,向前行了一步,敛袍跪下,垂目看着地面。
“儿臣有罪……”他轻轻启唇,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响起。
这样毫无力量的四个字却让殿中大臣心头齐齐一跳……
九皇子第一个攻入皇城,成为唯一没有被收缴兵符的人,皇上还特许他上朝参政议事,就连太子都没有这个权力,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同时也是皇上对他功劳的肯定。
如今面对两位大臣的责问,他竟然说自己有罪,可想而知,他已经委屈到什么程度了,毕竟大家都明白,余孽逃跑与九皇子实在没什么关系,让一个大大的功臣说出这么消沉的话,曹右相和郁太傅实在是太咄咄逼人了。
一时之间,所有大臣看曹右相和郁太傅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赞同。
郁太傅不动声色,静静看着那个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挺拔身影,眼中浮现出一丝深深的忌惮。
“儿臣殚精竭虑,排兵布阵,却还是让亡国逆贼逃了,儿臣有罪……儿臣恳请父皇收回兵符,收回儿臣参政议政的权力,罚儿臣在家闭门思过……”
慕容宸沉着冷静的声音在大殿中响彻,铿锵有力。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对还有张尚显稚嫩面庞的慕容宸刮目相看。
今日之事,他是占了理的,却如此委曲求全,这一招走得险,却也走得妙,让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真的视名利如粪土,还是以退为进,求得更大的好处。
他的心思太深了……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若他能成功长大,前途不可限量……
一个宫婢之子,一个几乎被皇上遗弃的皇子,不过短短三年,竟然已经爬得这么高了,到了他的兄弟姐妹都需要仰视他的程度。
群臣俱寂,九皇子已经表达了他的想法,现在就要看皇上的态度了,皇上让他死,他就得死,皇上让他活,他就能活。
大殿上的死寂气氛持续了许久,阶上那明黄色的人影才缓缓出声打破了沉寂……
慕容瑞泽的声音得天独厚,低沉醇厚,就像上了年份的女儿红,独具韵味。
“宸儿,你立了大功,我还没有下旨册封你,你怎么就莽撞地上来请罪了?宸儿,你没做错,你做得够好了,比你大哥、二哥强得多,所以,你无需介意别人的话,你做的一切我都能看到,尽管放手去做吧。”
朝臣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对九皇子寄予厚望,要为九皇子撑腰了?
“不,儿臣恳请父皇收回虎符,就当儿臣求父皇了。”慕容宸俯身,从袖子中掏出一枚淡金色的虎符,双手举起。
他一点迟疑都没有,他是诚心诚意让皇上考虑他的意见的……
朝臣心里都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感觉,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就像藏在一团云雾中一样,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分明。
看不懂。
他们居然看不懂一个小孩子。
慕容瑞泽考虑了许久,这才让太监下去将虎符拿上来,看慕容宸的眼神含着淡淡的审视。
“谢父皇。”慕容宸深吸了几口气,如卸重负。
慕容瑞泽收回目光,烦躁地摆摆手,大太监立刻问道:“众卿还有何事要禀?”
曹右相和郁太傅退到了两边,垂头不说话了,慕容宸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无事,那就退朝吧。”慕容瑞泽走下台阶。
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跪拜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宸走出大殿,晨时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显得分外灿烂明媚……
郁太傅快走几步追上了他,皮笑肉不笑,端着说:“九皇子真是深藏不露,我当了你一年的老师,对你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啊。”
慕容宸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太傅大人毕竟是太子哥哥的亲舅舅,关心太子哥哥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关照我呢?”
郁太傅正色道:“九皇子,你可知道慧极必伤的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还以为九皇子要继续藏下去呢。”
慕容宸微笑,“我只不过想让太傅大人知道,哪怕是只病猫,也是有脾气的,千万不要小瞧了它……不然,它被逼急了,拼着死也要将扯下敌人一块血肉来!”
“呵呵……但我只看见,这只病猫自己丢了一颗坚固的牙齿。”郁太傅这是暗指他丢了兵符的事。
其实说出来他们可能不相信,他是真的不想要兵符,并不是他们想的以退为进,所以,当父皇收走兵符的时候,他并不感觉到失望,反而感觉轻松。
现在的他还是一只雏鹰,没什么能力保住自己喜欢的东西。
与其被别人夺走,不如拱手相让,等自己有了能力的时候再想办法拥有……
他需要时间成长,他需要敌人放松警惕让他成长。
“丢了便丢了吧……”慕容宸嘲弄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郁太傅脸上嘲笑的神色蓦然一变,他显然被慕容宸这句话刺激到,想起了一些事……而且,他不得不承认,慕容宸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