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对方看不出我那隐晦的注视目光。
却在苏锦小心翼翼把我放到地上的时候,看到对方呲了呲牙。
白白的牙,在油灯边上闪着光,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元宝你别给本小姐装死!”
苏锦今晚情绪格外不好,我认为不能再刺激她,那样我会很惨。
缩回墙角,我努力降低存在感。
耳边传来苏锦的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以为这事情我扛不住?非要你来充这个烂好人!”
刚开始还是问话,后面都成发泄了。
我蜷着腿,感受墙面的潮湿冷硬。
这样就很好了。我对自己说。
苏锦的声音和夏天的雷雨似的,噼里啪啦响一阵,就没了动静。
苏锦过来把我圈在怀里。
“你别这样忍着啊……”
她声音越来越轻,温热的水浸湿肩膀,我不自在的动了动。
苏锦把我搂的更紧了。
“别怕,别怕。”
一只不算大的手在我身后轻轻拍着,轻音低喃般,唱着催人沉睡的调子。
我闭上眼,却没睡。
我怕睡着了,醒过来苏锦就只剩下合葬的坟头。
苏锦是一个奇怪的姑娘。
接受一切世人接受的东西,也接受一般人接受不了的那些,比如我,比如她那个唯利是图的爹。
其实她不是包容,是怂。
她不敢也不愿违背亲爹的意图。尽管亲爹把她换了一千两银子,说是彩礼,其实就是买命。
她敢这样大声骂我,却不敢追问,我这些天都做了什么。
因为她怂。
不从心的那种怂。
我被她圈在怀里,还能感受到隔间传来的赤裸裸目光。
对方是把我,和苏锦当成有名的一种花了吧。
我其实是怕黑。
这件事除了我,只有苏锦知道。
有一年便宜老爹脑抽,带着我去几十里开外的清晨寺上香。
同去的还有苏锦和苏大首富。
午后,当我们要回县城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雨很快就会停,可没有。
这场雨下了三天三夜。
浓重的乌云黑压压的下来,目力所及除了水雾形成的灰茫,就是墨色一样的极黑。
让人压抑的很。
小庙里屋子不多,我们两家人分到了两间房。
便宜老爹惦念着我是女孩,便建议我和苏锦一间,他和苏大首富一间。
第一晚,外面电闪雷鸣,雨声哗啦啦的响。
是极适合杀人毁尸灭迹的夜晚。
我睡的很好,倒是苏锦被雨声吵成了黑眼圈。
第二晚,雷云摩擦,闷声阵阵,雨时停时歇。
我和苏锦都睡的不错。
第三晚,躺在床上不久,月亮就出来了。
雨雷皆消,黑暗弥漫大地,不怎么管用的月亮,雾蒙蒙的。。
我从窗缝里看毛月亮,心里也毛毛的。
四周很安静,苏锦是个睡相好的姑娘。
我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无比希望苏锦是个睡觉打呼,或者干脆是个梦游的。
那样凝滞一般的黑暗,就会被带动一些,哪怕是那么一些,也能让我有余力喘息。
我怕黑,安静又极致的那种黑。
第三晚就是那样。黑且静,毛月亮的存在只能衬托黑暗,连它周围指甲盖打小的地方都照不亮。
惨白惨白的,像死人脸,又像不怎么晴朗的日子里,从井底看到的一片天。
我怕这个,很怕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