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一声脆响,又惊得她一个激灵,身体往后一仰,足尖离地,偶瞥见身后是一硬邦邦的石凳,小脸煞地白了个透,这一摔下去,双腿非断即残。
眼前的事物像撕布一样嘶啦而过,电光石火,晃得她脑袋晕乎,忽明忽暗的瞳孔闪烁惊惶。
以为自己必定离残不远的她,突觉腰间被一个温暖有力的东西缠住,害怕的感觉瞬间散去,她呆愣抬头,眼睛蓦然一亮。
那是俊秀到极致的一张脸,眉如月,眸如星,鼻若高峰,唇比朱丹,皮肤白皙更胜女子一分,此时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噙着一丝笑意,明媚的阳光透过柳树叶子间的空隙投到他的身上,恍若神祗降世。
一时之间,天旋地转,万物都在不断交替变换,唯有他,以及他身上独有的那份温暖气息,好似永远也不会变,或许该说,那份温暖太让人依恋,凡人感受过一遍就不会忘记,因为它太让人安心了,像冬日里的阳光,雪中送炭,暖人心扉。
她看着看着,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大概过了多久,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只依稀听到一句话:“静语,这张脸,从今以后只属于你。”
为什么只属于她?她晃着懵懂的眼珠子,几乎出自本能反应立刻就问了出来:“为什么只属于我呢?”
那低沉的声音暖极了,“我只想给你一个人看,别人都不给。”
静语一把掰开他捆在她腰间上的一双手,偏过烧红的脸,娇羞跑到一棵柳树下,随手扯下一片柳叶,将它撕成小条状,再把小条撕成小块,柳叶被越撕越细,越撕越小,还不见她红彤彤的面色有所消退的迹象,相反,撕下一丝,她的脸就越红。
庄主见她如此害羞,不禁莞尔,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从她的指缝中抽出最后的一片残叶,将它轻轻放到柳树边上,看着那残叶归根,他星眸微闪,语气平缓道:“一朝青叶,一夕黄土,便道尽柳叶短暂的一生。人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偏头来看静语,她的面色因羞涩而变得红润,暗色的瞳孔微现亮光,这一瞬间,她格外美丽动人,惹人怜爱。
他忍不住悄声抬起手,手刚抬出一小半,突刮来一阵大风,水面波纹四起,原来静静徜徉在水面上的一片阳光突受这一波动,纷纷惊起,在水面上跳来跳去,躁动不安。
胡乱飘摇的柳条打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然而更多的柳条,是打在两人的中央,密集倾斜在空中的柳条,好像一把柳剑,从中划开一条线,有意无意要将他们二人隔离开。
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双脚粘在地上,紧紧地,无论如何,都迈不出一步。
脑海中两个犹如魔咒的字在不断变大,几欲要撑破他的脑袋:半年,半年,半年……
他垂下眼睑,薄唇抿紧,牙关咬合。
倏然,他双眸一亮,急迈出一步,伸手扒开挡在他身前的柳条,一手精准无误抓到一只柔软的小手,抓紧后,拉着它就往庄外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静语见他不是回庄里,不由疑惑。话刚问出口,就听见一个响亮的哨声在头上响起。
她抬睑望去,恰见他将指节分明的手从唇边放了下来,动作潇洒帅气,好一道美丽风景。
她的眼珠子跟着他下落的手慢慢滚动,待滚到眼底,她心神一动,猛然抓过他的手,凑近脸去看两三遍,又放在自己耳边听两三遍,才将他的手放回原位。
庄主笑得爽朗:“我都不曾知晓自己的手有这般好看了,有得静语这么认真看它。”
静语面红耳赤弱弱回道:“我只是好奇,手怎么能够发出声音……”
“一只手自然没有什么声音。”
静语傻乎乎摆出自己的两只手,偏着头皱眉道:“那两只手也还是没有声音呀?”
蹄踏蹄踏。
这时,一匹通体银白的骏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走路的声音十分规律,显然经过严格训练。
庄主见马已到,再次潇洒抬起手放到嘴边吹了个哨子,那骏马立刻朝着庄主的方向扬起前蹄兴奋地嘶鸣几声,看起来极通人性。
然而静语的关注点自始至终都不在马身上,而在庄主如何吹哨子的上面。
她这次算是看清楚了,原来是要将一根手指弯曲放在嘴边才能发出声音。
她尝试着曲起自己的食指,学着庄主的模样将它的背面挨在自己嘴边,有模有样地吹起来。
悦耳的哨声比身后的清泉叮咚声、身前树林中的鸟叫声还好听。
庄主的表情倒是很淡定,仿若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只见他伸出右手拉开她放在嘴边吹口哨的手,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学,那我就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静语迫不及待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喜欢好玩儿的!”
庄主宠溺地看了眼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单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在空中一个飘逸旋转,人就坐在了马背上。
他一手拉紧缰绳,一手伸将出来,向着静语的方向,道:“静语,来。”他的声音如雨后彩虹,明亮了一方天地。
静语仰望着高坐在骏马上的绝色男子,耳里迷醉着他的声音,迷迷糊糊踩着小碎步慢慢走过去,直到走到他的身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庄主眼里的温柔更甚,似是非常喜欢她这样的神情,伸出的手戳了戳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道:“把手给我。”
一只小手马上听话的放在他的手中,他手掌一合,手臂微一上抬,静语整个人便轻盈飞起,下一刻,就坐在了他的身前。他牵唇一笑,眉目生花,刹那间天地失色,双腿一夹马背:“风沙,走了。”
那叫风沙的骏马得到指令,扬起前蹄在空中嘶了声,而后飞也似地奔驰起来,背着山庄,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快速行进。
大约行了百里,风沙才停下来,嘴皮与青青草地来回厮磨,像是爱极了这个地方。
庄主先下马,而后接静语下马。
静语对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这才刚下地,就兴奋得四处张望,提着裙摆跑了一大圈又跑回来,眼里直冒星星:“这地方好美啊!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的?”傻傻的样子煞是可爱。
庄主一言不发,脸上的笑意自来到此地就变得少了起来,他看着静语喜笑颜开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抬起右手,手掌打开,空空如也,掌心向下,在静语面前轻握拳头。
静语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庄主想做什么,忽而瞧见他的拳头一个翻转,手掌打开,原先空空如也的手心里竟然多了把漂亮的柳剑!
静语忽明忽暗的瞳孔一下又亮了起来,惊讶惊喜激动好奇疑惑等等各种情绪全部混合在面上,叫人忍俊不禁。
“它本来就属于你,我替你保管一年有余,如今是时候该将它还给你了。”庄主还是肃着脸,语气里也不见得有什么为她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而高兴的成分,复杂的神色让人看不明白。
静语接过那剑,剑不重,只是拿在手中寒冷刺骨,她身子一哆嗦,剑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声音很是清脆。
剑很锋利,落地时剑口划伤了她的一根手指,血珠立刻从她的指尖流到草地上,染红了几片绿叶。
“伤着了?”庄主来到她的面前,修长温暖的手执起她的纤手,眉头蹙起,另一只手在怀中摸索一下,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而后低着眼睑打开瓶盖,倒了些许粉末在她的指腹上,再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截白布给她包好伤口,深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没事了,很快就会痊愈。”
静语痴痴的看着他,眼睛都忘了眨,木然点头,浑然不觉自己的手被剑划伤过,眼里满满的都是庄主的身影。
庄主拂了拂袖,举手投足俊逸非凡,道:“你的右手既受了伤,今天就到这里吧,等你的手痊愈了,我们改日再来。”
他转身就朝风沙走去,不等静语反应过来,他的人便已坐在了马背上,手拿缰绳,迎风而立,飘逸脱俗。
眼中的人影越来越小,静语一个激灵醒过神,飞快跑过去追庄主的步伐,脚下突然一个不慎踢到一把剑的剑柄,狠狠摔了一跤,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声音。
“静语,你没事吧?”
担忧的声音非常近距离地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听到了,但她就是不想起,谁让他走得那么快,连喊都不喊她一声。
她暗地里使着性子,忽然感受到有一双手碰到了她的肩膀,似乎是想扶她起来。
她索性顺着他的手,身体一翻,唰地睁开双眼,看着头上的一双星眸,一只手从身后咻地抽出,在他的面前慢慢张开……
一块通体碧绿闪着光泽的玉佩赫然呈现出来。
“这是我的玉佩。”庄主肯定的道。
静语爬起身,与庄主一样半蹲在地上,单手托着玉佩,笑得自信:“你说带我来,就是教我做这些个好玩的么?我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