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悬挂天际,湖面倒映着月色,月光洒下,仿佛落下一片金色的帷幕,一阵凉风袭来,水波兴起。
湖边上枫树林围绕,枫叶飘落,亭中立着一座亭,亭中一人负手而立。
男子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呈珍珠色,三千青丝凌乱而垂,衣摆随着微风晃了晃。一张容颜精致,是鬼斧神工般的雕刻,表情似冷似暖皆一备齐。他的目光漆黑深邃,如一个黑洞般似能两人吸引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仙气,纷纷聚集在他的周围。
冥尧眸色暗沉,负在身后的大手朝着正前方慢慢抬起,手掌中无形的气流翻飞。接着,大手一缩一伸,再次向着前方虚空拍去,手中气流涌上前,渐渐地流动成圈,雾气蒙蒙。
气流圈忽然发出星光般璀璨的光,圈的周围微光闪烁,气流圈的雾气中,渐渐闪现了两个人的轮廓。
雾气散去,身穿镶着长龙图案的金色锦服,头戴金色冕旈的仙帝首先出现在冥尧的视线里,他气势高大宏伟。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闪过精明的灿茫,似笑非笑的看着冥尧。
接着,站在男人身旁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苑夫,他眸子微垂,嘴边是一抹恭恭敬敬的笑容。灰白相间的长袍飘飘,手臂上一条拂尘直直垂下,好似真的拂开世间红尘一般。
冥尧认真的注视着二人,俯身鞠躬行礼,浑厚的声音响起,“臣下参见仙帝!”
仙帝点头满意的笑笑,对着冥尧挥手:“将军不必多礼。”
“谢仙帝!”冥尧缓缓起身。
苑夫眯着眼睛笑起来,额上的皱纹微微上扬,声音略显苍老:“冥尧将军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劳烦苑夫上仙挂念。”冥尧回答了苑夫的话之后,转而有对仙帝歉意的说道:“只是还没有找到千年魔星的下落,望仙帝恕罪。”
仙帝面无表情,似乎这件事的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无妨,千年魔星一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过本帝有些不明,将军下界,却为何久久停留在这个小小的国家?”
冥尧抿着唇,抬眸注视着天边那轮弯月,似佳人笑颜如花。良久,薄唇轻扯,声音响亮:“回仙帝的话,在下凡之前,臣下派人对魔界的贡品进行调查,除去在魔域地界遭遇叛军杀害的贡品以外,所剩贡品只有一百零八人。三日祭之前,正如苑夫上仙所说,那千年魔星身在魔界。”
“之后,便是仙魔两界周知的移天咒事件。事情发生后魔君闭关的消息就传出,而千年魔星的下落也随之变换,出现在人间。”
仙帝同苑夫两人齐齐点头,表示冥尧所说皆属事实,可这又有啥关联,他们表示暂时没有想出来。
似看出两人的疑惑,冥尧为他们继续解释道,“所以臣下推断,魔君闭关并非一时之冲动。苑夫上仙曾说,千年魔星苏醒之时,必有混天灭地之力。因此,臣下认为,三日祭那日,定然发生了意外,惹怒了千年魔星,意识恍惚下她出手伤了魔君,利用移天咒逃离魔界。移天咒是直属魔界高手才能拥有的通天本领,而移天咒目前只有魔君能使用,倘若使用移天咒,他必定也会离开魔界的,但魔君现在在闭关修炼,固然不会是他使用的移天咒。千年魔星力量不可小觑,虽然尚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使用的移天咒,不过除了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有任何理由能证明为何千年魔星下落转变。”
“一国之君主一旦受伤,是会招来更大的危险。所以很多君主会隐瞒受伤一事,为的是安抚人心,更避免小人乘机而动,搅人心之乱。魔君身份为三界之主,背后有多少人等他下台尚且不知,此时又有魔界叛军光明正大的虎视眈眈,自然不能对外公布受伤之事,因此用闭关修炼来混淆人们的意识再好不过。”
“后来,我暗中让魔界的暗线查出,三日祭确实有两名贡品嫌疑最大。一个是凤舞国沙华公主,一个是她的丫鬟阿汐。”
“阿汐因为逃离三日祭现场被充为军妓,最后惨死,所以此人不可能是千年魔星。而那个凤舞国沙华公主,却不见踪影。如此想来,她的嫌疑不可推卸,于是臣下将搜索范围放到了这个国家。”语毕,他的目光暗了暗,他不认为他的推理哪里出错,但却为何……
听着冥尧一步一步的进行各种分析,仙帝也觉得很是有道理,十分满意,问道:“如今那位公主在哪里?”
“死了。”
仙帝和苑夫两人一惊,犹如晴天霹雳。
“臣下在凤舞国停留的这段时日,四处打听这位公主的事情,只能大概的知道,在护送贡品去往魔界之前,她就已经坠崖惨死了。”
“不可能,如果她死了,那为何还会出现在贡品之中,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且问将军,那位公主叫什么名字,只要有她的名字,我便能查出她的下落。”苑夫激动地说着,似乎已经看到不远的将来,手刃魔星的痛快场面。
“这……”冥尧蹙眉,叹息一声:“恐怕得让苑夫上仙失望了。”
“这话何意?”
“整个凤舞国只知道这个公主的称号,究竟她的名字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无人知晓。臣下也曾潜入凤舞国皇宫内部,亦是没有看到她一张画像。”冥尧语气不甘,手握成拳头拢在袖中,指甲将掌心刺得再痛也毫无感觉。
他费心推敲,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是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结果,他怎能甘心?
可恶!
一国公主,无人知。真是天下奇葩事件!
仙帝很快也镇定起来,视线落在冥尧身上良久,意味不明,随即问到:“如果如将军所言,千年魔星利用移天咒逃跑,不一定见得她就会在凤舞国落脚。”
冥尧一愣。
“竟然将军在凤舞国还未查出什么来,是否考虑换其他地方尝试打探一下,或者回仙界再作思量?”
“……是,臣下会很快作下决定的,仙帝再给臣下一些日子,臣下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苑夫闻言,不由得会心一笑:“不久前,老夫无意间看到将军的劫心石红光微闪,将军最近是遇见何事何人了?”
“哦?将军的劫心石有变化了?”仙帝也八卦起来。
劫心石,是每个仙者所用精气神和血液所化而成的灵石,是生命的象征,情感变化的见证。劫心石所闪现的颜色不同,代表情感变化的不同。
“上仙说笑了。”冥尧双眼清明,语气平静,没有丝毫遮掩之意:“劫心石之所以有变化,是因为臣下对人间美好的所感所悟而已!”
“别无其他?”苑夫上仙贼笑,连忙追问。
冥尧笑笑,不语。
“好了!”仙帝一时也没看出什么,摆摆手阻止苑夫,“本帝清楚你想做什么,无非就是希望冥尧将军能够带一佳人回仙界,给你看看。”
“还是仙帝陛下了解臣!”苑夫嘿嘿一笑,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凡事,还是随缘的好。”仙帝冲着冥尧微笑,眸光也稍转暖意,是来自对忠臣的好感。
苑夫点头称是,随即瞅了冥尧一眼,目光转而变得许些担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然后对着虚空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注定,是不可违背之天意,一切事物与人,是否属于你,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向来清楚苑夫动不动就说理的性格,冥尧也没甚在意。
三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后,冥尧大手一挥,仙帝和苑夫的身影随着雾圈猛地破碎,半空中光芒闪闪,似千万萤火虫飞舞。
穿过层层枫树林,一青衣少女由一素衣丫鬟搀扶着,抬眸刹那忽然看见湖边亭子四周白光闪现。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闪闪的光芒落在他的眼帘,仿佛辽阔天际星空一片,又如梦幻仙境。
光芒围着男子忽隐忽现,他的一袭白衣染上浅浅的白光,亭檐上灯笼中红烛烛光洒下,衬他唇瓣淡红,他几分惊艳。
他好似世间万物的中心,聚众人的焦点。两个少女惊得无法移开视线,痴痴地看着他。
青衣少女惊叹不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丫鬟在她的惊叹中回神,紧紧地搀扶着她,满目担忧:“小姐,咱们回去吧:你的身体……”
“无妨。”青衣少女摇头,苦笑一声,“反正也活不过半月了。”她自小便是体弱多病,受不了一点风吹雨打,熬了十五年,已经够了。
“小姐……”丫鬟哭丧着脸,声音哽咽。
青衣少女拍拍她的肩,似安慰,似认命,“竟然命已如此,我怎能不遵?这十五年来我因病闭门不出,如今临死之时,还能看到人生第一次如此美好景色,并无遗憾。”说完,再次抬头看向那人,眸光闪烁,瞳中水汽积累成水。
突然感觉一双目光紧盯着他,冥尧侧头。
水木清华,亭中男子眉目如画,姿容似雪。
刹那间,青衣少女泪如泉涌,心底凄凉欢喜交缠。
枫叶似火,漫天飞舞,散落一地。青衣少女面色苍白胜雪,唇瓣发白,满脸病态,楚楚可怜。目光中有千言万语,颤颤唇,却又欲言又止。
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在心田破土而出。干净无尘的空气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两人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却终是一瞬。
冥尧淡淡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下亭子,步伐稳定,转瞬即逝便已无身影。
只留枫树下青衣少女泪花了妆容,泣声无奈。脑海一个声音响起,悠长:“原来百年已过,你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