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花黎歌咳嗽几下,打断了她自认为两人基情满满的对视,说道:“冥尧公子,我知我身后孩童有倾国倾城之颜,冥尧公子又乃一出色人物,会一眼钟情本是情有可原的,但还请公子放他一马,他还只是孩童。”
君无祭一脸黑线,这个女人是从哪里看出来一眼钟情了?
冥尧一愣,有些惊讶花黎歌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笑声朗朗:“黎歌姑娘言重了,在下的取向正常,是不会对孩童有任何想法的,只是姑娘的说辞倒让在下有些意外。”
花黎歌嘿嘿一笑。
“你身后的孩童是?”终究冥尧还是将话题移向了君无祭身上。
花黎歌黑色瞳孔不经意的转了转,随后转身看了君无祭一眼,笑道:“花小君,是我弟弟。”
冥尧微微一愣,又暗暗的打量了两人一番,语气中三分严肃七分调笑:“你们两人皆有倾城之颜,如是兄妹关系亦是有可能的。”
花黎歌笑笑,不语,心中却警铃大作。
对方只说两人皆有倾城之貌,却并未清楚的承认容貌上有相似之处,说到底,对方并未相信她的话,不得不说,此人拥有精明的观察力。
明明是一位温柔如风的翩翩公子,然,正是这种看似温润的气质,却不得不让她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冥尧,看似羊,却是狼。
这样的人,让花黎歌心中有些抵触。
不过这也无所谓,她只说了小君是她的弟弟,却未说是同母所生。
似是想起什么,花黎歌问道:“冥尧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在下有事刚好路过此地,见此出现杀人之事,便出手相助,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你。”冥尧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心之意。
君无祭将冥尧的担心收尽眼帘,目光冷了几分。
“多谢冥尧公子出手相救。”花黎歌走向冥尧,从长袖中掏出剩余的暗器,递给冥尧:“以身相许就不必了,这是入氿忘阁见我的信物,倘若哪天公子有所求,持此物便能见我。”
几个受伤的杀手们相互搀扶起身,畏首畏尾的快速逃离,离去之前还不忘看了花黎歌与冥尧一眼。
冥尧眸光一闪,伸手接过信物,放于袖中。又道:“怎么会有人追杀你?”
花黎歌翻了一个白眼,红唇一抿,愤愤道:“估计有人在生意上对才华横溢的我羡慕嫉妒恨,所以才派出杀手来夺我命,劫我财。”
“他们都逃了,不需要追吗?”
“无事。”
冥尧蹙眉:“黎歌姑娘要去哪?我护送你去吧,避免再遇危险。”
花黎歌一噎,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然而盛情难却,外加冥尧已有几次帮助她,花黎歌不得不点头,礼貌一笑:“那便有劳公子送我到天心湖。”说完,再次牵起君无祭肥肥的小手向前走去。
冥尧静静的注视着少女纤瘦的身影,拳头握紧。眼前的少女防备着他,少女看似安静平和,有淑女之范,言行举止之间规矩至极,实则这并非真正的她。
她越是规矩平和,他越是想要让她在他面前展现真正的她。
仿佛是感受到了身后那道视线在追随着身旁之人,君无祭转头看了冥尧一眼,警告之意狂卷于他冰冷的眸子之中,染上了几分霸道。
冥尧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盯着君无祭矮小的身影,略带几分沉思。
路上扑满了金黄色的落叶,秋风微吹,飒飒的响。
两人礼貌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离天心湖也越来越近。冥尧暗暗的注视着少女时不时微勾的唇角,美丽祥和的娇颜,眸子灵动的闪着,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浅吻着她的肌肤。
少女与他并肩同行,余光中,她侧颜完美无缺,轮廓清晰可见,让他仿佛看到了一幅世间最美的画。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初见她的时候,身着一袭红衣在人群中飞舞,淡雅中带着丝丝妖艳,妖艳中杂糅着淡淡的英气,自信的眼神,粉唇轻扬,在黑夜中像一只精灵般,毫无预料的闯入了他的视线,吸引了他的目光。
突然,冥尧脚步一顿。
君无祭黑眸微眯,余光暗暗的扫视四周,又归于平静。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了冥尧的反应,花黎歌忙问道。
“黎歌姑娘,在下非常抱歉只能护送到此,在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事需要在下去做,所以……”
“没关系,冥尧公子你先做你的事就好,不必管我,我也快到天心湖了。”
“嗯,你要小心,对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冥尧从腰间拿出一把白玉短笛,执起花黎歌的玉手霸道的放至手中,说道:“倘若你有危险,便吹响玉笛,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来救你。”
“啊…可……”
不待花黎歌说完,便匆匆转身离去。
花黎歌望着冥尧的身影渐行渐远,蹙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白玉短笛,只觉得脑后滴下一滴大大的冷汗。
她本来想用暗器作为信物来报冥尧的人情,虽说人家是拿了信物,可为何到头来还给她一个紧急关头时可用的救命稻草,这岂不是让她今后欠的人情更多吗?
君无祭看着白玉短笛,表情严肃,抬头看见花黎歌一脸吃屎的纠结表情,叹了一口气,说道:“收下吧,兴许今后用得上,以后记得还回去就好。”
白玉短笛,乃仙界稀罕之物,每位年轻仙者必备之物,佩戴时间长久,便能和主人心灵感应,因此吹响白玉短笛时,白玉短笛会根据吹笛之人的音调和音速向主任传达信息。
且在仙界,赠白玉短笛,有赠心之意。
当然,君无祭只认为,冥尧赠白玉短笛,只为前者。说到还,更多的是心底不喜欢花黎歌有亏欠冥尧之处。
“这一看便知是很重要的东西,待下次再遇,我便还给他。”花黎歌点点头,以表示对君无祭语言的赞同。
然,他们终究不知他人所想,甚至不知自己所想。
犹如花黎歌与君无祭不知冥尧所想。
犹如冥尧亦不知当时赠白玉短笛时自己内心的所想。
宽阔的湖面,秋日之下波光粼粼,几条金鱼相互嬉戏,偶尔冒出脑袋吐个泡泡,又快速探入水中。
几只画舫停留在湖边,与周围悠悠转转的小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黎歌站立于南宫梓文的画舫上,目光淡淡的扫过四周,周围皆是稀稀疏疏的人。如今已是秋季,很多百姓都在忙着农活,没有时间游湖也是可想而知的。
转身,只见南宫梓文半躺在贵妃塌上,悠闲的喝着几口小酒,桌上的水果还残留着几滴水珠,君无祭于桌上而坐,往嘴里扔着葡萄。
“你说的那人怎么还没来?”她花黎歌可不喜欢花费太多时间等人。
当她带着小君一起到天心湖的时候,南宫梓文就将她俩邀请到画舫中,说要为她引见一人,只要和这人熟悉一番,便有利于今后的合作。
然而她的注意力却不在合作上,古代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大多数越是瞧不起地位卑贱之人,从南宫梓文刚开始对她的态度便知南宫梓文绝对不是那种会与普通人轻易和平相处的人,所以,能让南宫梓文还重视的人,想来地位身份不会低,那么此人或许知道的东西也不会少。因此她才耐心的等着。
而如今一个时辰已过,在现代就已经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两个小时她可以计划很多事情,去制作更多的暗器。如此长时间的等待让花黎歌稍稍不耐。
“爷已经派人去请了,再等等。”南宫梓文安抚道,生怕花黎歌真的说走就走。
花黎歌叹了一口气,刘备三顾茅庐终究也得到诸葛亮的出山,为了她的计划,就再等等吧。
君无祭吃着葡萄,面无表情的小脸上,心里颇为复杂。就在刚才,他能清楚的感知到魔竹的气息,也就是说,魔竹已经来到凤舞国寻他了。
奇怪的是冥尧当时为何会匆匆离去?当年仙魔之战他们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而记忆中冥尧并未与魔竹交战过,应该不知道那股气息是来自于魔竹才对。
那么冥尧是把那股魔息当成了谁的?除此之外让他心生更加疑惑的是,冥尧怎么会出现在凡间?那日他在氿忘阁看到冥尧的身影,便打算跟踪他从而得知他出现在此的目的,却不料体内毒发,让他失去了意识,被一个女人捡了去。
君无祭蹙眉,大脑却分外冷静。
亲自来到凡间,在感受到魔息时又匆匆离去……莫非……
君无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魔眸中冷意乍现。
明明阳光明媚,空气中的温度却不知为何逐渐下降,南宫梓文身体不禁缩了缩,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花黎歌,踌躇了半响,终究开口:“花小姐,爷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爹娘为何为你取名黎歌?”
花黎歌心下一动,回道:“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怎么?”
南宫梓文用一双复杂的目光看着花黎歌,似乎在纠结些什么,缓缓说道:“黎,在凤舞国实为黧,喻为黑暗之意。”
花黎歌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是一番吃惊,料她也没想到,一个名字竟然还有这样的意义,还没来的深思又听南宫梓文的声音响起:“凤舞国以妓女和歌妓为最卑贱之人,以歌命名,你爹娘是不知其中含义还是…”
君无祭黑眸微闪,还是以黎歌两字命名本就是故意?
“名字而已,何必在乎?”花黎歌不以为然的笑笑,一脸的无所谓,原身名叫什么她没有任何记忆,这个名字本就是她现代时候取的,在现代是没有那么多的考虑。
但如果原身的名字也为花黎歌呢?
花黎歌心底冷冷一笑,十分想知道原身亲爹为她取名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见花黎歌面上丝毫不在意,南宫梓文心下对花黎歌也稍微佩服起来。好似又想起什么不由得讽笑起来:“说来我凤舞国一位公主的名字也是颇有深意呢。”
花黎歌扬眉,随手拨着一颗葡萄,似乎有些兴趣。
南宫梓文眯着眼睛笑道:“我凤舞国有一公主,被皇帝封为沙华公主,常年闭门不出。”
花黎歌正在拨葡萄的玉手微微一顿。
“好不容易能出门拜拜佛祖,可惜命不好,惨死在悬崖下。”
君无祭拨开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死了?”花黎歌淡淡的问道,犹如在听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面无表情。
“可不是,听说摔得面目全非,连皇帝都差点认不出。”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南宫梓文耸耸肩,无奈道。
花黎歌嘴角抽了抽,鄙夷的看着他:“这与你说的名字有何关系?”不过她可是得到了一个大消息。
“自然有关系。”南宫梓文嗤笑一声:“你猜这个沙华公主,十五岁及笄时,皇帝给她取了什么字?”
花黎歌摇头。
古代男子女子成年,也就是及笄时,长辈都会为他们取字,只可惜她这个异乡人没有原身的记忆,谁知道给她取了什么字。不过连名字都取得如此意义深重,剩下的字又有何区别。
清风拂来,湖面上水波荡起,鱼儿一惊,快速的游离水面。
南宫梓文故作神秘一笑,抿了一口酒,薄唇轻动:“皇帝为她取字为,字曼珠。”
花黎歌玉手不由一颤。
字曼珠,沙华公主。
曼珠沙华。
呵,这场穿越真是安排得贴心。抬眸之间,红唇轻启:“皇帝给她取此字,应该是有它的意义吧。”
君无祭眸光作不经意似的扫了花黎歌一眼,视线定格在她拿着葡萄却没有作任何动作的手,又淡淡的收回视线,陷入了沉思。
比想象中的要淡定几分,毕竟,她就是南宫梓文口中所说的已死的沙华公主。
“嗯,国师曾说,曼珠与沙华相结合起来,喻有无尽的思念,代表皇帝对茹妃的思念。”南宫梓文饮下一口小酒。可惜,他曾听一位大师讲过,地狱有一种花,名为黄泉花,也叫彼岸花,这就是曼珠沙华,它的含义喻为死亡的意思,皇帝如此取名,其实是想表达什么吧。
无尽的思念,那是曼陀罗花的花语,并非曼珠沙华的花语。
等等。
“茹妃是谁?”
南宫梓文一愣,目光里充满了疑惑:“这可是凤舞国家喻户晓的事,你不知道?”说着,又有些奇怪的打量了花黎歌几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继续打趣道:“连小爷都能算计的花小姐居然不知道这事?爷挺怀疑你是不是别国来的?”
闻言,君无祭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冷艳的笑,手中的葡萄忽然一个不留意滑出了他白白嫩嫩的小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正确无误地,“啪”的一下砸在南宫梓文俊俏的脸上。
淡淡的酸甜味传入鼻尖,南宫梓文有些发愣,他居然被一个小鬼用葡萄给砸了?
花黎歌乐的眯起了眼,活该。
南宫梓文一把拿开脸上的葡萄,嫌弃的丢在了地上,卷起长袖试图抹掉脸上酸酸的味道。瞪着君无祭正欲出手教训,一黑衣男子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三人面前。
黑衣男子见此场面,有些疑惑,又有些踌躇。
南宫梓文动作顿住,瞅了瞅男子身后,蹙眉问道:“人呢?”
男子立即单腿跪地,拱手行礼:“启禀二少爷……”似乎想起什么,目光扫了花黎歌一眼,惊艳了一番后,不语。
花黎歌心知对方在担心什么,丝毫不在意的笑笑,伸手牵起君无祭,对南宫梓文说道:“船里太闷,我先出去一下。”
太阳当空,整个大地都被阳光所笼罩着,湖面波光粼粼,色彩斑斓。湖面上几条小船缓缓滑动,惊起一层层水波。
君无祭拉着花黎歌的手,明明是阳光明媚,一片温暖,然而少女的手指却散发着微微的凉意。
沙华公主死了。
眼前的人并非沙华公主么?
花黎歌将视线投在湖中分散嬉戏的鱼儿身上,心情颇为复杂,曼珠沙华,死亡的前兆,地狱的召唤。真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名字。
下贱卑微,又含有黑暗之意。无论是名字,还是公主称号,亦或是字,这一切都是不吉的象征,如果原身真的也叫花黎歌,呵~她真想知道,那老皇帝是抱着什么心情为子女取名的。
还有沙华公主已经死了,又是咋回事?
身后脚步声响起,南宫梓文冷淳的声音传来:“花小姐,看来这次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花黎歌转身,很快从对方的言语中捕捉到南宫梓文的意思:“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她没有刘备那般幸运,毕竟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有结果。
“花……”南宫梓文欲叫住花黎歌,然而看到花黎歌丝毫不犹豫转身便离开的身影,又哽住了喉。
少女纤瘦的身影被一袭红衣包裹住,略显孤寂,仿佛她就是一朵颜色娇艳的花,开在花丛之中,乃一方花之霸主。
南宫梓文眯起墨黑般的眼,任由少女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花黎歌的智慧和手段,薄唇勾起,心中突然有一个疑问,若只做合作伙伴是否太可惜了些呢?
来不及再做更多的幻想,只见陪伴在娇美人身旁的孩童缓缓侧头,目光锁定在南宫梓文身上,本是漆黑一片的眸子突然一抹红光飞快闪过,充满着戾气和冰冷,霸道中含着某种令人心颤的警告,尽管对方只是小孩,然而如此犀利的目光却仿佛将他的想法一览无余,丝毫不剩。
在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孩童转头,同花黎歌一起消失在南宫梓文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