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的船队消失了约摸一支烟的功夫,凌爷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河滩。
“可恶啊,来迟了一步。”他蹲在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之前,用手指蘸起一点,搭在鼻边仔细地嗅了嗅,“很新鲜的血液,留下最多有个十分钟。”盗墓贼的经验让他做出肯定的判断。
“那么李银一伙就应该没走出多远,但……”凌爷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周围皆是由参天大树组成的密林,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不留痕迹地通过大批人员。
“难道走的水路?”凌爷摸摸下巴,一脸疑惑地走到河边,河水清澈见底,可以估算出深度,“一米八到两米。”凌爷眯着一只眼睛,双手在河面上比划着,“走小船没有问题。”他点点头说道,又向上游走了几步,蹲了下来。
“李银啊李银,你小子到底还是心思缜密,但比在我跟前,你还是差了点哟。”凌爷从地上掐起一指甲盖的黄土,在指头上捻碎了,悻悻地笑道。
“以为用土把钉过绑船桩的洞填起来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也太小看盗墓贼了吧。”凌爷嘲笑着站起身来,他脚下的土色乍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却有碗口大小的一圈,颜色比周围深。
那是李银一伙刚刚才填好的坑洞,之前用来插绑船桩的,因为回填时间不长,所以泥土比较潮湿,颜色比周围的都深一点,这要是换做旁人,绝对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但凌爷这盗墓贼到底是经验老道,只是手指微微一捻,便了解的一清二楚。
“可以确定了,李银一伙走的水路。”凌爷戴上一只蓝牙耳机,说道。
“我知道了,请把具体位置发过来,并做进一步调查,我们这边人就要到齐了,马上可以行动。”耳机的另一边传来刀削面沙哑的嗓音,明显是大喊之后的后遗症。
“好的,等我消息。”凌爷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将此时的位置给刀削面发了过去。
“OK,先挂了。”刀削面挂断电话,打开了凌爷发来的地图,地图上醒目地标注着一个红点,红点下还写着三颗潦草的大字“目的地”。
“同志们!”刀削面举起手机,撕扯着喉咙大吼道,他此时正双臂撑着木桌,站在一处高台上,台下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听见刀削面的吼声,全部抬起头来,满脸期盼地注视着台上。
他们此时正在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中,宽敞的厂房里挤满了人,王琛和黄眬站在刀削面身后,也是一脸的担忧。
“我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了首领的位置,各位检查装备,我们在一炷香之后出发。”刀削面大吼道,在面前的香炉里点了一炷香。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羽家军的成员,他们全部是为了营救项令羽而来,他们有男有女,来自各行各业,跨越数个年龄段,平时也可能并不认识,但只要他们是羽家军的成员,便在羽家军的内部网站上接到了首领被抓的消息,于是百分之八十的成员就聚在了这里,为了营救自己的首领。
这,就是项令羽的、也是羽家军的——底蕴。
“好了,该行动了。”凌爷真是神速,仅仅在一支烟的功夫里,他便就地取材,制成了一艘简易木筏,还做了一支船桨,木筏漂浮在水面上,稳稳当当,没有任何问题。
“不错不错,我到底技艺高超。”凌爷自夸着上了筏子,缓缓地划动船桨,顺流而下。
木筏一路而下,河道非常崎岖,凌爷几乎没有歇气的机会,一直撑着木筏,才让筏子不至于撞到石壁沉没,河面越来越宽,河水也是越来越深,水色渐渐变得碧绿,再看不清水底的景象,唯有河两边的景物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密林黄土巨石,而且那树木非但没有减少的样子,反而越来越密了。
“看来这条河是流向外地的,而且要经过同谷周围的山系,那么……”凌爷才这么想着,前面便出现了一个并不很大的山洞,“那么,就肯定会有地下河。”凌爷讪笑着补完了下一句,将筏子缓缓驶入洞穴之中。
但木筏才刚刚没入洞口,凌爷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起来,他慌慌张张地划着桨,从洞里退了出去。
“喂,刀削面吗?”凌爷戴上蓝牙耳机吼道。
“是。”刀削面答道。
“你们还没有出发吧?”凌爷问道。
“没有,还有两分钟左右出发。”刀削面看了一眼香炉说道。
“那就先不要行动,等我下一步指示。”凌爷严肃地说道。
“为何?”刀削面皱皱眉问道。
“现在遇上大麻烦了!”凌爷压着声音说道,“在找到羽爷的必经之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很邪门的山洞。”
“嗯?”只听见那头的刀削面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什么,可以仗着人数众多冲过去吗?”刀削面扫了一眼台下的人群,小声问道。
“不可能。”凌爷绝对地说道,“这是……积尸洞,来多少,死多少!”刀削面清晰地听到,凌爷的声音在颤抖。
“这……”刀削面意识到了问题地严重性,“我知道了,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但李银那帮人怎么过去的?”他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凌爷答道,“这你得等我进去查看查看。”
“你没问题吗?”刀削面焦急地问道。
“放心吧,我是吃实心肉长大的。”凌爷说罢,切断了通话,将筏子毅然决然地驶进山洞之中。
实心肉,就是死人肉,凌爷家是世盗,他爹为了让他能成为一方名盗,从两岁起就喂他吃实心肉,直到十四岁下地时才断了,凌爷身上阴气极重,跟死人没啥区别,所以他才敢走这积尸洞。
凌爷划进洞,只感觉一股阴气袭来,人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洞又十分狭窄,光线昏暗,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凌爷运用真气,从背后拔出一把金蚕刃给自己壮胆,他行船的速度极快,仅仅十多分钟,那洞口便成为了一个小光点,不能再为凌爷提供任何服务——洞内已经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凌爷从背包里掏出一盏矿灯,点燃了放在脚下,这才可以看清楚周围的景象。
山洞已经比刚进来时宽敞的多了,并未发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洞顶上皆是一个个巨大的钟乳石,漂亮极了,但凌爷却没有心情去看那个,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九十度的拐角。
凌爷不敢放松,他深吸一口气,撑着筏子拐了进去。
“噗通!”拐角处有一个一米多高的落差,木筏剧烈颠簸了一下,矿灯滚落到水中,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凌爷没有心情去捞矿洞,他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筏底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凌爷可以确定,水里有东西。
“妈了个巴子的。”凌爷小声咒骂着,伸手到背包里取手电,此时一阵阴风吹来,让凌爷打了个激灵。
风中夹杂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糜味,而且这风的感觉和刚才也有很大不同——凌爷此时正处在一个非常宽阔的地带,而不是狭窄的山洞里。
风是不会说谎的,凌爷吐了口气,把已经抓在手电筒上的手放了下来,抓住了照明弹,他缓缓地掏出来,朝着左面的洞壁射了过去。
照明弹嗖的一声飞出,在几秒之后砸在洞壁上,把那一片照得两如白昼。
“天啊!”凌爷惊叫道,他紧蹙眉头,死死地盯着百米外的那片石壁,不,那并不是石壁吧,那应该叫尸墙。
高达数十米的洞壁上,密密麻麻地挂着无数具腐烂不堪的尸体,他们都穿着款式奇怪的战甲,明显不是汉人的服饰,他们死因各异,但却都不是自然死亡,全部是被杀死的。
“这……这难道是氐羌的士兵?”凌爷疑惑道,同谷在古代有一段时间是在羌人的统治下,这些尸体可能是羌人与某个朝代的统治者发生冲突后的结果——羌人战败,被屠杀殆尽。
但据凌爷所知,羌人的政权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如果是一千多年前的尸体,应该早就成了骨头架子,战甲也早应该风化殆尽了,但这些尸体却还未腐烂完毕,死了最多也就十几年的样子,凌爷想不通了,他也就不再去想,因为他注意到了水面上的一些东西。
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只死鸡,三只给用猪肠子绑在一起,还在每个鸡头上都贴了一张黄符,这数十只死鸡并不是在水面上胡乱打转,而是整齐划一地继续向下游漂去,这死鸡所到之处,皆能听见水中传来扑腾声,大概是水中的那些东西四处逃窜吧。
凌爷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便撑着筏子跟上了死鸡群,他知道这就是李银等人过洞的方法,他也想窥探个一二。
凌爷摸着黑,随着鸡群划过了一段隧道,又来到了一处宽阔的洞室之中,远处出现了两个光点,其中的一个,直接让凌爷跪倒在地。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她正张开双臂飘浮在真正的洞口旁边,那些死鸡也向她漂去。
凌爷浑身都在哆嗦,他一边嘴中快速念着给死人赔礼道歉的歉言,一边疯狂地划着筏子,他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蒙着头向前,好几次都撞在了石壁上,险些船毁人亡,但他不敢懈怠一分,最后飞也似地从洞中逃了出来。
他将木筏抬上岸,跌坐在一旁重重地喘着粗气,刚才的那个白衣女子,颠覆了他的认知。
“可恶啊,居然是术道者,还是妖君!”凌爷失神地念叨着,“看来只能效仿李银的办法了。”他咬咬牙说道,戴上了蓝牙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