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雪舞和李青莲踱步在山间幽径之中，悠哉悠哉地向鬼市走去。

“我们不快点吗？”嬴雪舞问道。

“急什么，才凌晨两点半，鬼市要到六点才会结束的。”李青莲挽起袖子看看腕上的梅花金表说道。

“现在的妖怪真是没样子，居然带手表！”嬴雪舞指着那金表嚷道，“而且还带这么高档的，这一块至少几万吧。”

“切，这叫与时俱进。”李青莲收起手表，翻翻白眼说道。

“唉大爷啊，你不是自称长安狐妖吗，怎么跑到这东北来了，还有这么大一块地？”嬴雪舞试探道。

“小妮子套我话想干什么？”李青莲一眼看穿嬴雪舞，笑道。

“不是不是，我哪里敢套大爷您的话，这不是明天我就要做你徒弟了嘛，总要了解了解自己的师傅吧。”嬴雪舞赶忙解释道。

“哈哈哈，你脑子转得也太快了！”李青莲仰天笑道，“我的事，那还得从很早之前说起了。”李青莲停住笑，正色道。

“从1840晚清开始，中国近代太平吗？”李青莲向嬴雪舞问道。

“当然不太平，那时我也来过人间几次，中国满目疮痍啊。”嬴雪舞答道。

“是啊，人间不太平，我们妖界也不太平。”李青莲叹口气说道，“鸦片战争那时，我才刚刚迈入妖君，实力还很差，勉强能稳住长安，割据一方，但甲午之后，随着外族的入侵，新思想的涌入和秩序的混乱，妖界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争霸之战，长安作为六朝古都，灵气旺盛，乃修炼之圣地，自然受到各路大妖的窥视，无数宗族汇聚长安争夺地盘，我和玉玲珑便被踢了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躲藏在广西云南一带的蛮荒之地，修炼精进，也曾杀回去过几次，但始终占不长，最多几个月便又被大妖怪们踢了出来，我们进出长安数十次，那时也是疯狂，我和玉玲珑一千多年的挚友，也为了争夺地盘而撕破脸，拼死大战。”

“谁赢了？”嬴雪舞打断李青莲，问此时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李青莲干脆地说道，“那时她要与我同归于尽，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强她太多，她再怎样我也不会死，但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真不想她死，便把地盘交了出去，去湖南了。”他说道。

“原来如此。”嬴雪舞点点头说道，“我就知道大爷你不会输给玉玲珑的。”

“可她也没当几天长安之王，就被打下了台，若不是我那时去救她，她早就死了。”李青莲皱皱眉说道，“在那之后，中国妖界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那是我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历史，太黑暗了。”他叹口气，慢慢说了起来。

“1911年清朝灭亡，但在灭亡之前清政府就集结了全天下最强大的法家高手，想要肃清中国的所有大妖，清朝灭亡之后，北洋军阀接了盘，并在1917年付诸行动。”

“为什么？”嬴雪舞问道，“为什么要肃清妖界，人妖相不干内政不是千年来两方统治者所达成的共识吗？”

“唉，大妖怪们太张扬了，有的肆意侵占土地，把数十座城池归为己有，有的甚至拉起了人马，购买武器，成为一方军阀，而妖王却不管不顾，仍由他们胡闹，这严重威胁了人类统治者的安全，怎能不灭？”李青莲说道。

“当时中国聚集了武当、崆峒、青城、少林、三清等庞大的法家道派，还从民间和外国招来不少高手，对所有政府认为有威胁的妖怪宗族进行屠戮，中华妖界一片血腥与哀嚎，法家本就克制妖怪，而妖怪们又不懂团结、自以为是，常常一个大妖对付数百个同阶的消破师，所以大妖怪们很快便被逐一击破，等到妖怪想要团结起来反抗时，已经迟了。”李青莲叹息道，满目的悲怆。

“就连为师我也是被打得东躲西藏，最后偷渡跑去马来西亚，才躲过一劫。”他摇摇头说道。

“法家竟可以如此嚣张，妖王不管吗？”嬴雪舞惊讶道。

“当然管。”李青莲说道，“当年的妖王是第四代齐天大圣，名为孙悟潇，妖如其名啊，老猴子可潇洒了，对那些大妖都是放任自流、不管不顾，最后大妖们却被全灭了，他怎能不感到震怒？”李青莲面露敬佩之色，却还带着几分兴奋与激动。

“妖王孙悟潇击杀武当宗师，血洗嵩山，几乎将整个法界全消，最后还是各大教派和政府联合出来道歉赔偿，才化解了这次危机。”李青莲仰天大笑，仿佛是自己的威风。

“好厉害啊，又不是你的事。”嬴雪舞嘲笑道。

“你个小妮子别瞧不起我，告诉你大爷我最辉煌的时候可是在抗日时期。”李青莲拍拍嬴雪舞的头顶，昂起头说道：“1931年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再加之后来的西安事变，我们不少妖怪的爱国情怀被点燃，前仆后继前往东北抗日，那时日本妖界进行奴良事变，许多残忍可怕的妖怪被赶了出来，他们和军部勾结，在东北横行霸道，杀害了许多本地妖怪和术道师，我们去东北之后，迅速将他们肃清，大爷我可是尖兵，李青莲的名号就是在那时候打响的。”

“唔，大爷你还是抗日英雄呢，刚刚对不起啊。”嬴雪舞顿生敬佩之前，连忙向刚刚的玩笑话道歉。

“没事。”李青莲摇摇头笑道，很大度的原谅了，“但随着日本侵华的进一步扩大，我们的作用就不很明显了，奴良事变在七七事变前期完成，更是导致日本前妖王逃窜至东北，那时是我们最艰辛的时候。”他叹口气，继续说道。

“七七事变之后，日本妖怪随着军队一同开进中原，与中原大妖们进行混战，但日本前妖王，一只胡子有十多米长的阴险猕猴却守在了东北，当作根据地，我们曾组织过五次围剿，出动了所有妖君以上强者，皆以失败告终，最后一次我们差点被全灭，只剩下我和玉玲珑，以及五六个同阶的妖怪逃了出来。”李青莲顿了顿，接着说道。

“那时我和玉玲珑四处逃窜，被抗联所接纳，第一次认识了共产，第一次有组织纪律的抗日，之后大爷我在东北简直如鱼得水，创下了不小的战功，抗日胜利后我还当团长了呢。”李青莲笑道。

“那日本妖王怎么了？”嬴雪舞问道。

李青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随后他解开衣服，一个贯穿上半身的黑色刀疤盘踞在他的胸腹之上，无数个形状不一的伤疤布满全身，“45年五月，德国投降，我们知道日本的战败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本应等日寇投降了，让悟潇王去收拾那猕猴，但我们没有按耐住，那时我已是二阶妖王境，玉玲珑也踏入王境，还有另外两位顶级妖君在身旁，便自以为是的去诛杀猕猴。”李青莲缓缓地说道，一股悲伤之情弥漫在空气之中。

“但妖王就是妖王，和妖王境不同，我们四人联手战了三天三夜，不仅我和玉玲珑身负重伤，境界连退两境，落入天妖，那两位妖君也直接殒命，但猕猴就是没死，不过废了一条手臂而已。”李青莲咬咬牙，愤懑地说道，“之后，我和玉玲珑被押解到一处监狱，专门对付抗日势力的，那里暗无天日，每天除了严刑拷打和野狗都不吃的食物，别无其他，我们两个从烙铁开始，辣椒水，老虎凳，鞭笞，凌迟，甚至生化武器……什么都试过，但他们无法打到我们，因为我们是最坚韧的妖怪，那些都是没用的！”李青莲满脸激奋地舞动双臂，声音都在颤抖。

“再次见到太阳，是四个月之后了，九月份，日本正式投降，悟潇王一举击杀猕猴，把奄奄一息的我们从监狱里救了出来，安置到北京养病。”李青莲仰望夜空，轻轻地说道。

“那妖王悟潇去哪里了？你们那会儿不是说中国没有妖王吗？”嬴雪舞问道。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在北京，伤情过重，失明失聪，瘫痪在床，等我47年痊愈复出之时，中国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青莲皱皱眉说道，“当时大妖怪和妖王全部消失不见，我一个区区天妖境居然也成了顶尖的高手，据传闻有一只比妖王还强的大妖横空出世，要争夺妖王之位，妖王携所有大妖与其一战，终将其击败，但妖王修为全失身负重伤，销声匿迹，而各路大妖则全部战死，无一幸免。”

“居然如此之强，那得是什么东西？”嬴雪舞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李青莲摇摇头说道，“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我许久，因为当时参战的妖怪全部死了，根本没有目击者，我也调查了几十年，但就是毫无眉目。”

“真是可惜。”嬴雪舞叹息道。

“是呀，那件事一直是我心上的大石头，也是导致现在中国妖界如此混乱的原因。”李青莲说道，“在那之后，我随解放军参加了淮海战役，新中国成立后我当上了旅长，抗美援朝我也参加了，回来后当了军长，军衔少将，也算有些名望了，我便联合几位大妖向毛主席提出了成立妖管局监管妖怪的建议，妖管局应运而生。”

“国家对我们待遇特别好，大片大片的封地，都是修炼圣地，完全不干内政，但我们相应地也要帮国家做事。”

“什么什么？”嬴雪舞焦急地问道。

“啊，这第一个说起来有些搞笑啊。”李青莲苦笑两声说道，“现在网上不都很流行一句话叫‘建国以后动物不许成精’嘛，你别以为这是开玩笑的，这就是国家对妖的基本国策之一，而我们这些地方领主的职责就是管控动物不再成精。”

“那有些宗族不得绝种？”嬴雪舞问道。

“不会，因为妖与妖生下的子嗣一出生就是妖，跳过了动物这个过程，还有国家也在改革，现在每年会放出几个名额，但化形的过程必须去外国进行。”李青莲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还有一个职责呢？”嬴雪舞问道。

“保卫国家安全。”李青莲答道，“我被安置在东北，就要防止俄，朝，日的妖怪入侵，玉玲珑在西藏，比我艰难许多，不仅要抵御外敌，内乱都让她喘不过气，还有一些大妖都是被安排在边境或有问题的地区。”

“哈哈，看来你们的责任还挺多的吗。”嬴雪舞笑道。

“你以为呢，哪有无功不受禄的事。”李青莲说着停下了脚步，指向前方的峡谷，“我们到了，鬼市。”

“唔，这就是鬼市，太绚丽了！”嬴雪舞站在山巅，望着山峡中的鬼市，无数盏火红的灯笼流光溢彩，将整个峡谷点缀成一条流动着耀眼光辉的河流。

鬼市没有商铺，都是一个个小摊，规规整整的排列在山峡两侧，小摊有卖吃食的，卖酒的，卖小玩意儿的，还有耍杂技的，讲评话的，卖古董卖药材的……商铺和娱乐活动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嬴雪舞早已从山顶飞奔到鬼市中，把李青莲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小妮子，呵呵。”李青莲缓缓落到人群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看着狂吃糖葫芦的嬴雪舞，淡淡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