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万沙成箭
照面必有用意,无外寻仇,寻机报仇。
“公子,今日有报,那尸族的少年和一老者购置很多物件,难道他们真的打算畅游冬城?”
“万变不离其宗,他在眼下便好。”言五郎深深的眼中,满是得意,那渐渐远去的人,似乎尽在掌握一般。
香少开始便感知到浓重的敌意,想激斗一场,也算试探,至少这燕尾城中,不必担忧身边人安危。东方无法相助,香少只不过武道一层,实在力不从心。
可惜言家人嘴皮子功夫厉害,脸皮更是坚实,不管香少如何相激,都没有战端,总不至于主动出手挑衅而落败吧。
一间客栈中,晌午的暖阳丝毫暖意没有,东方懒洋洋的靠在草料旁,想说些什么,似乎觉得不妥,欲言又止,烟袋在手,茶树枯枝隐没。
“今夜子时走,你们三人沿山而去,我断后。”香少淡淡安排着,冬日的氛围似乎因此更重一分。
“少爷如何断后?”
鱼儿没说反对,只因东极和言家实力太大,四人同行对方则合力出击,危险更大。分敌应对反而利于己方,只需拖延离去,行出五百里外想来会安全。
“我走水路。”
“水路?大哥是以自己当诱饵,这太危险了吧。”尸兄对此很不放心,二人一年来纵横无尽海,水上功夫深厚,生死间结下的兄弟情谊更甚,闻言自是很不认可这方案。
“那还有更恰当的方式?分路对我们有利,但是前提是要他们对两路人都有所图,难道要东方独行?”香少解释道。
无论哪一世家,香少自然是目标,而另一个则是东方,东极世家最感兴趣,如今或者言家鼎家也有兴趣。原本香少东方联手自然不惧,但情势转变,如今东方一怒本命灵识过度消耗,自身精神萎靡,相助已难,又怎能独行。
“鼎三娘想邀,就不该入城。”尸兄无法反驳,只言入城陷入困局。
“战之前或可,一战之后,虽大挫东极世家,但已经不能抗鼎家的意愿了。”
鱼儿清楚,当时少爷算是全力一战已到极限,鼎三娘若出手,只怕自己一行人会很快落败,所以也是顺势应下入城之邀。
“分路离去自然最好,可少爷独行太过危险,不若我替少爷吧。”
鱼儿没有好的办法,但想到少爷有可能独对大修士追杀甚至是伏击,很不安心。
“替我?”香少明白此法根本不行,一旦山路上遇险,难道自己尸兄能够对付得了?更遑论护得住东方周全。
“我是说扮作少爷样,走山路,或者对方会全力关注在我们身上,少爷自然省力很多、、、”
“如此你们岂不是很危险?”
这般做法,所有敌人全都需要鱼儿对付。香少可没这般打算。
“一切都这般说定了,午后好一番休息,我们或者秦淮城再见。”香少没有继续讨论,鱼儿男儿装或可迷惑一时,但大修士修为自能分辨真伪虚实,这般倒可让鱼儿安心,没有执意反对。
“恩,那么多华美服饰,我很喜欢,要一起带在车上。”鱼儿心细如发,自然知道漏洞,但又有什么方法,能减轻少爷危险,哪怕万分取一,也不会放弃。
北方的寒气,顺着北川而来,狭如一剑,临近燕尾城,没有山涧水,尽数散落在天地间,冷意甚至能熄灭舟火。
夜半已过,一头风华正当的毛驴驾着简约马车绝尘而去,车是空车,未出城便脱缰狂奔,淋淋汗丝化作迷雾,只把路边气味寻觅,大黑走过已经一个时辰,这驴子倒是念着一游旧情。
香少卧舟,舟上如夜一般。
一根鱼线沉在水中,一端在琴上,琴在香少怀间,静瞧着,看不透琴中梅界,香少并未担心外来的杀机,只困惑自身的来历。
舟上两人,东方不知何时上的船,没人发现。但香少似乎不意外,虽不知几时来,但猜到他必会来。
“你的麻烦着不少。”东方看着深在河底的鱼线,沙哑道。
“彼此彼此吧,你来此,不怕我们二人被一锅端了?”
“我活到这般年纪,倒也不亏了。”
“呵呵呵、、、鱼儿和赖子安全了,只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头子我不想欠你,此行再走一趟巢湖,或者还能斗一番。”
“好像是我欠你不少,不过你说欠我,想来无形中我是帮你了了什么心愿吧。”
香少按着琴弦缓动,那鱼线恰似船撸牵引而动,河水悠悠而下,此时舟子却逆流而上,言语中,并未问巢湖因果,似乎相信东方必无虚言。
“我曾言东方就是我,世家如何,没有关系,因为东极世家是我创,而我的嫡亲全都不在了。”
寒夜本孤冷,东方的话更让凉意渗入骨髓。
“鱼儿是?”
“嫡系血脉吧,多少代算不清楚,但那无相诀沁润的血脉以及孕育的灵识,却是不会假。”
“想来巢湖一战,你发现的?”香少思量,应该是鱼儿出手,灵识属性被东方发觉,难怪那时东方茶云之中,杀气骤然浓烈如火。
“那人曾瞧不起世家,当然也瞧不起我,赐我匹夫之名,我没那么大度,但如今鱼儿那丫头无恙,当初是他救下的,无论是有意无意。我也没什么再计较的理由,倒是你,一切都不记得,甚至根本就不是他,牵连却极多,我助你算不算还清、、、”
“什么还清?你欠他,不欠我;其次,你可别因我而死,那我可欠大发了。”香少不愿刚得知鱼儿身世,又失去这便宜老祖。即便情淡,可世间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人,彼此总有些别样的情感。得而又失岂不过于残忍。
“你说巢湖可战,有什么玄妙?您老还能燃茶云而起?”
“你不是说让我别死么,一口茶云,你发一击便是百年,你觉得老头子我还有几百年寿命?”
“得,算我没说。但总有些妙处吧,难道是我们回去束手就擒?这倒也算办法,从此咋俩为伴,金丝笼里也不孤单呢。”
“你少激我,巢湖不是有九个万年沉木,只有你能打开,虽说你识海枯寂,但那箱子上必有残留,抽取部分定能再战。”
“老头,你这是拼命啊。”
香少没想到东方如此决然,若一击不能灭敌,二人岂不是被留下了。
“你以为划着破船,夜里鱼线引舟,这般做派就很牛逼?难道能吓死人不成?十卫大修士联手,灵识可达百里,你能逃?除非君临啊。”
东方问的香少无言,茗君既然暗允自己独行西进,当不会出秦淮城的,况且忘忧馆又如何少的她坐镇。
“其实这般鱼儿必然安全,赖子也会无恙,你说我们被擒住会怎样?”香少反而安心道。
“我不过一死而已,你么,估计想死都难。”
“我还以为会当祖先供着,看来不能留情啊,我可不喜欢当豢养宠物。”
香少更不想东方殒命。二人溯流,却见两岸山头有人,火把连珠。
前日巢湖落九子,今夜寒火围扁舟。
“你们这是岸上逐水?难道西漠真是旱鸭子一群?哈哈哈、、、”香少起声嘲弄,只想确认这些人是从下游归来,若如此鱼儿当已经脱险。
“东方前辈可在船上?”山头有声,熟人之音——言五郎,言家才俊言衷。
“自然,你是替东极世家出头?”
“小婿恭请老祖做客西漠,东极世家所为自然不是我的意愿。”
“哈哈哈、、、小子,你想挟我以令世家?美梦当真不错啊。”东方老祖数百岁,不愿行计谋,但不代表不懂这些计量,一语点破言衷险恶之心。
“前辈不愿,小婿自不会为难。”
“香少爷,日里相见匆匆,没想到这么快我们便能够共游秦河了,不知可容我登船否?”
“听闻西漠多悍匪,你这话,当真是言不由衷啊,你的名字是不是少了个字呢?”
“恩,少么?或者这小舟太拥挤,我若是驾香少之舟,游一番秦淮城,那当真美妙。”
“你在此,想来东极世家要落空了。”东方再试探。
“东极临陆,人手自然不足,沿山而去虽无获,但归来说不定能遇到我们。”
“你且看看能登船么?”
二人言语,行动自不会迟缓,香少垂钓,钓丝落湖沉底。
言衷侃侃而谈,族卫架起了巨车,车上有一张弓,有半刻沙漏之沙。
细沙无数,恰是万颗。
风静水止,火把死在夜空不动。
香少立舟前,四弦合一,瞬间延展,直通湖底,一丝线恰连九木,识海如潮,筋脉如剑。线成百丈剑,一剑撩手起,周遭再回归夜色。
唯留一箭落头,誓把舟破。
“万家箭?”
“不错,十多年前你那位大哥所赠,不想今时今日才用到,实在埋没了。”
言衷很谨慎,來剑威名盛大,有开山造海之能,万家绝技不知能敌与否,岂敢大意。
“恩,你这离间勾当是不是太拙劣了?”东方有回应。
但香少凄然一笑,那一丝灵识,斩灭群山族卫本就艰难,乘势重创言衷本就希望不大,此时万家的沙箭怎能挡得住?
既然挡之无效,那便借势而退吧,望东方福大。
那普通鱼线,成剑已久,避开沙箭,直取言衷咽喉。
一沙破胸,贯头心头,香少喉间微咸,跺脚御舟,出了巢湖口。临了只见到言衷翻下山头,那一丝鱼线缠绕在脖颈上,但怕是难以取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