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湛蓝海
幽州是一座中型岛屿，东西走势有数百里，南北却是百里宽，正如出海的渔船，两畔相对两座巨山。
小幺居南山，那本是一山最喜的赏景佳地。自从岛上原有之梅绝迹，一山多是在渔船上，登岸却大都在北山，那凛冽寒风里的湿气，似乎能凝冻他心中的愤懑，深在地下的梅子却时时提醒他前路漫漫，在这世间想要留下足迹，困难重重。
小幺是最佳的助力，自己最大的秘密——封诀，可以造就绝世强者，但问题是如何收其心，成为自己臂膀。一山本是愁眉紧锁，但那梅子却是希望，所以他看着香少恢复修行，看着蛮子深陷情网，看着二人出生入死，看着小幺清冷独居，却有意阻隔着与那二人的接触。
误会埋得越深，来日自己成功的机会越大。
只是这一切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猎手与猎物的角色似乎始终都在变化。
一山想着冬捕的盛况，很欢心，幽州岛是自己的根基，那二人的却能助自己得小幺助力。自己绝妙的功法需要清冷本性契合，自己本身虽特异，但心中执念所求过重，恐怕难以达至化境，而且这岛上渔夫终难成绝顶高手，别说随自己叱咤风云，怕是连面对世家威胁都难以保存。
“阿山，小幺姑娘找你”
听闻来报之事，一山微有些惊讶，一年来都是自己寻她，今日倒是难得，难道有什么事情？
一念所及，或者小幺想通了？一山匆匆沿北山风尘而去。
岛上最北，峭崖之最，那单薄身影蒙蒙，风萧萧兮清寒聚，始终是这平凡女子的气息胜过那西北来的雪，最是自然而不同。
一山看得明眸灼灼，或者期待着小幺要说的，恰是自己希望的，那岂不省却万千曲折。
“幽王，多谢。”轻声细语自有一番魔力。
“小幺，你叫我一山便可，幽王么或者我自大了些。”觉得有些正是，但一山还是希望二人平等相待。
“称王容易，只要这岛上渔夫敬你便可，或者龟缩在山林，有两三只鸡犬相闻的珍禽相伴也行。”
小幺的话让一山有些不自在，但细想下确实如此。
“听说默叔是猎人？也曾独居深山，如此我们也算都是称王了。”
“但一山之名，似乎有别的意思。”小幺问道。
“那是我自己取得名字，天下一山，唯此一山。”一山解释道。
这样的回答，小幺只应了一字，一山便无法回应。
“你说谢我，为何？”没法继续论名，便说事。
“在这岛上你是无冕之王，他们能得头筹，只怕没你允许是不可能的。”
“为此谢我？倒不用的，至少他们在我心中不配。”
“自然不是此事，但谢你也算与此有关。我们相识，所求所取其实很简单，但要如愿却有些复杂。”
“你愿意修行？”一山难抑激动。
“谁人不愿呢？只是我知你所求，但你却不懂我所需。”
“小幺姑娘有何要求？尽管道来，我必帮你办到。”有所求便能对症下药，一山见到曙光，先行应下。
“恩，我理解，那功法或者你能修习，但我能走的更远，你要一段善缘，将来倚做臂力。但我要的是自己能选路。”小幺平铺直叙，却是绝不妥协的执着。
“自己能选路？”一山不解，修成绝世强者，何人还敢阻拦。
“我们有一段同行路，但我需要选或者不选的权利。”
一山理解了，这是要绝对的自由，这是另一个自己。屈居人下是不可能的，只是小幺这般心性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何来自信？难道对封诀有如此信心？如何能够做到呢？
“除了封诀，你需要我如何助你？”一山不知小幺想怎么做，便问道。
“我需要封诀，但不会修习，那功法适合我，但我不会选择。只是要事先告诉你，或者有可能会泄露出去。”
“泄露？给何人？是他？”一山稍加思索，知道小幺说的是香少，有些惊疑不定。
对于一山的反应，小幺清秀的俊容没意外，心中却是满意的，无论一山答应与否，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自己一凡俗弱女子，论修为、背景绝对是苍白，但猎人与猎物的游戏却很熟悉，人情世故更是以弱者之姿看的入木三分。所以她只能四两拨千斤，以弱柳扶风之姿，润物无声。
在幽州岛一年，她似乎什么都没做，仅仅学学字，望海洒梅，却胜过武夫修士填海移山。
“你不愿也是常情，告辞。”
看着下山路上，隐没林间的声响归于寂静。崖山上骤然升起浓烈寒意，一山独处其间，高处不胜寒，来自心间的那寒，是嫉妒，嫉妒那人，也是懊恼，恼自己气量未能如海。
恨恨一拳，击不碎轩邈寒崖，却破去两粒梅子，飘散在空中的嫩芽，遇风而枯，落于湛蓝海，那新冰上印出枯骨一朵，似乎生不能飘香，死也要绽放。一山看得清楚，也看的更执着。
无论怎样，小幺都很满意。一山答应给自己封诀，那是锦上添花；未答应，但有一年来的了解，一山以为的了解，配合着他心中的怒与妒，仍会帮到自己。小幺想要寻得一些困惑的答案，想要掌握自己的未来，不以修为取胜，未必不能如愿。
首次冬捕，人们不是很适应闲散的冬眠生活，还是有些外出活动。香少与尸兄拖着船，借着风在海冰中缓行。
“大哥，那小子什么意思？这难道要突下杀手？”尸兄独自闯荡七八年，这冬捕就是典型的捧杀，难不成在人家地盘当真能拿了人家的宝物逍遥？当初可是被胁迫着困在此地的。
“那家伙当然没安好心，那炎心果我听老乔说是准备给小幺的，如今只不过借我们之手罢了，若是我们不知情贪图，或者正是他离间我们的诡计得逞之时。想要我们劝小幺留下，就冲他让我们打鱼一年的份儿上，也不能让他如愿。”
尸兄听的感动，这可是大哥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想啊，若小幺留下，那自己难不成一辈子就真成了渔夫？想想都难受，现在还是一身鱼腥味儿。
“当初以为能学得出海之法，便可以离开，但如今冰封千里，这海面行走方便，反而不利于行船。得尽早离开啊，那家伙馊主意不少，看他不安分，弄不好着了他的道。”尸兄还是很担心，因为小幺很少见到，总觉得很不安全。
“先前备的船用不了了，但可以作为诱饵，掩护我们。到时你纵马牵船，小幺么，听说那家伙在北山建大殿，还叫什么幽殿，到时我去绊住，只要他无暇分身，想来小幺便能出岛离开。”
“小幺独自出岛？”
“有大黑没问题。”
尸兄面色有些僵，大黑善水，但自己却很不受大黑待见。想来到时，不被当贼咬就是好的，但大黑确实厉害，定能带小幺走安全的道路。
“只是这茫茫海疆，还是很危险，近两月常见海商船队甚至东极世家商队都见过两次，我们还是多准备些吃的穿的。”尸兄突然提议。
“吃的穿的？”香少不解。
面对大哥错愕的神情，尸兄解释道：“在极北冰峰下，我们差点被饿死的，而且小幺会很冷，虽然她没说。”
尸兄说话有些惭愧的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感情他就是想脱下衣服给别人，关键是自己本身就没穿两件，难不成那麻布粗衣能御寒。
“恩，已逃离岛上为要，想来这一年的捕鱼生活，总不至于饿死在海上的。有海商那就更好办了。”
“好办？大哥，世家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大摇大摆逍遥自在的，万一、、、”
“怕什么，现在我就当影子了，以后叫我小影，谁认识？”
“额、、、这倒是。”
“瞧好线路，明日行动。这艘船刻下的阵纹应该可以了。”
“大哥，听说南山本是那家伙住的，他会不会欺负小幺、、、”
“这倒不至于、、、我看你是想去山上瞧瞧吧，那炎心果你今晚送去，看看也好。以防有意外。”
“意外？那王八蛋真不老实？”
“赖子啊，你激动什么，我说的是小幺离开方案会不会有意外，那家伙自傲得很，倒不至于那么卑鄙。”
“哦，那就好，这炎心果还是你送去吧，大黑、、、”
望穿山海，却被一只黑狗挡道，尸兄满心酸楚，觉得那孽龙当真是在造孽。
堂堂汉子竟然声中哽咽，实在不好说什么，香少听其音，有些尴尬不好直视，想来堂堂尸族传人，被逼打鱼一年，更被*的落泪，这算什么上古强者的传人。
“等出岛后给小幺，你收好。”
一夜无事，晨露依旧，晚霞在南北两山落下重重画笔，白色的世界映照着纯色的红。岁寒，但暖人心。有人离去，美景似是如愿兆。
香少伫立在北山上，一山不落半分，还是那最陡的崖上。人高山七尺，影盖山两重，遥遥相对，恰要把天地拥揽在怀，又是追古论今较长短。直至彩虹淹没在夜色，白色大地与浓墨天穹争锋，点点星光俯瞰大地，处处山头直指虚空，其间洒过逝去的红一道，却成了最夺目的光彩，自梅子洒落处，直下千丈，贯通天地黑白的红，击碎半尺冰，那人恰在湛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