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山脚,距离响滩郡仅有十来里路程。响滩为万州第一大郡,郡内辖民数十万人,郡城亦是万州境内除却万州城外第一大城。虽距万州还有十来里路程,已渐显繁华,从山脚起一条青石大路直通响滩郡内,道路开阔,可容五马并行。大路两侧屋舍村落,多为木质四合小院,离郡城尚远,繁华光景已远非长滩泥墙土路能比。
杜雨三人走出黄风山已是疲惫,刘坏更是不堪,第一次看见同伴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掌指间流逝,对她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一路过来都是脚步漂浮,六神无主。
" 杜雨快看!"杜风抬手指向路旁,刘坏也是回过神来。只见路边得路边有一老柳,一人身穿白袍背对了三人,赫然是站在了细弱的柳枝上,微风袭来,枝条摇曳,那人亦随了枝条上下浮沉。
杜雨已是看得目瞪口呆,那人听得杜风呼声转身飘落地面,只见得须发尽白,头上蓬松挽起一个小髻,木簪斜插,好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贫道仓山沐风,可是惊着了三位小友?"那人约莫六十光景,一挥双袖,负手朝三人行来,近了,更是觉得慈眉善目,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三人尤是没有回过神来,沐风站定,微笑了看着三人:"三位小友根骨奇佳,不只是哪派弟子,师长可在?"
"我们没有师傅,没有师傅,先生是不是要收了我们做徒弟啊?"杜风回过神来,抢先开口,只是不知道怎么形容,翻遍了也只找出了先生两个字来。
杜雨刘坏连忙点头,几个人年纪尚小,连日的遭遇实在悲苦,莽莽江湖,自己三人比蝼蚁尚且不如。眼下是个天大的机缘,就刚才那一手已完全被几人当成了神仙般的人物,遇到机会几人哪肯放过。
"贫道行走江湖只求逍遥,收了你等三人岂不是多了牵挂?"沐风探手扶须。
"我们端茶倒水,洗衣煮饭都是会的!"刘坏拜倒在地:"求老神仙收了我们做徒弟!"
"观你三人根骨,修道习武都是好苗子,从此你等就归我门下了,只是为师有问题问你们,习武为何?"沐风脸上笑意更浓。
"报仇!"三人同时说道。
"有江湖就有仇恨,仇恨不止,心绪不止,报仇之后呢?"沐风再问。
三人没想过这个问题,哪里能够答得上来,只有刘坏在一边小声说道:"回家揍我爹…"。
响滩郡,望月楼。
望月楼是响滩第一客栈,入住无不是富贾名流,寻常百姓就是劳作一年也不能在这里消费一晚。
沐风迈步入望月楼,杜雨几人紧随其后。"上房一间,把你们这里招牌菜来上几个,桂花酿一壶!"沐风对杜雨伸开手掌,杜雨取了一锭银子,沐风接过,给了小二。
"上房四号备客!"小二对着楼上喝唱,恭身引路:"几位楼上请,酒菜余银随后就到!"
杜雨几人随着杜风上楼,进了房门,望月楼不愧为响滩第一客栈,门窗一应雕花,房内正中一雅致圆桌,窗边横设了一张七弦琴。入坐不久,酒菜送到,家禽山珍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一锭银只余得八十二文,几人一餐便吃掉了寻常一家两年的收入。杜雨几人多日不曾正经吃饭,哪里吃过这等美味,师傅不动,做徒弟的也不敢率先动手,只能是个个瞪直了眼,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吃吧,无需拘束!"沐风提筷,话音一落只见得杜雨三人筷舞不停,吃了个热火朝天。一餐吃了很久,杜雨三人都是感觉到再吃一筷就会合不上嘴才停了下来,个个打着饱嗝才罢休,这银钱花得不冤!
"把身上的钱财交与为师保管,钱财图乱人心,你们正是筑下根基的时候,别让钱财扰了心神!"沐风说道:"你们的财物交与为师统一保管,需用时再与你等!"
杜雨取过包袱,刚才取了一锭,还余下的六锭白银,五两碎银一并放到桌上,只留了杜老所送玉坠没有拿出,一来留个念想,二来当了刘坏的面也不大再好往裤裆里掏!
刘坏也取出了身上仅有的铜子,杜雨二人所带的是全村财物,很是惊人,刘坏能掏出几个铜子已是不易,杜风也存着心思,未将玉坠取出。
沐风大袖一挥,将桌上银钱尽数收走,大袖无边,也不知道能容多少东西。
出了望月楼,杜雨几人第一次见到繁华郡城,都吵着要去逛逛,沐风无奈,带着几人逛得精疲力尽几人才消停。
"为师行脚天下,最近在郡城有要事要办,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你们要筑基练功,住客栈多有不便,我们还得租个清静小院。"沐风看着三个孩子满脸笑意。
又逛了半晌,终于相中了地方。在离街道较远的巷子里,一主两客三间卧房,东面有一灶房,西面是茅房,做饭洗澡都算方便,中间小院也适合施展拳脚。院门朝了南面,院门一关更显清幽宁静。
"你们先收拾住下,为师取点东西就回!"沐风说完反手带了院门,负手而去。
杜雨几人本就是几个孩子,流离颠簸许久得了个师傅,早把师傅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把房间铺好,拾掇利索后就眼巴巴盼了师傅回来,下午等到了晚上,正望眼欲穿的时候,院门一响,沐风回来了。背了一个长长的剑匣。
寒来暑往,三年弹指即过。
三年过去,杜雨杜风十岁了,而刘坏已经出落成了个大姑娘。
沐风早出晚归,亦未曾指点过三人,亦未对三人有太多干涉,唯一强调不能动他的剑匣。不过识文断字三人长进不小,三年过去杜风杜雨从目不识丁到现在认识了图兰国所有文字,有不明白的地方沐风都能耐心指点。杜雨也曾取了兽毛问师傅,沐风也是不识。三年来三人心中仇恨未曾有一丝淡忘,时间一久,更显浓厚。
每每提及习武,沐风皆说本门功夫必先筑基清心,一切高深功夫都是建立在身体基础之上,根基到了,水到渠成。只是隔日给三人服一枚名为"百锻"的丹药,余下的时间杜雨三人只能拿院内石锁撒气。三年中杜雨杜风也发现鸡拳确有消化的奇效,于是刘坏也学会了鸡拳。
三年里三人总是趁沐风不在外出,在街坊邻居眼里也混了个眼熟,终是发现了一丝区别,无论力气还是敏捷都忧于常人,了能是三人三年来唯一的收获了。
三年来房东月月都过来收取二十文房租,又到了一个交房租的日子,杜雨才想起沐风有四天未曾回来,好奇之下三人打开了沐风的剑匣。
剑匣内有剑,木头上面涂了银粉,往里一按剑就短了半截。有跌打油膏,还有两粒"白锻"丹。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放了有生铁铸就的竹枝。
杜雨一声长叹,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