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华灵河上传来阵阵丝竹之声,船桨轻拍,灯影朦胧。
一群人正说笑间,一阵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原来是陶智的随侍领了三个人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花娘。
“哟,陶公子,您可许久没到咱们华灵河上来啦!”那花娘与陶智相熟的很,一来便径直走到陶智身边。
“柳姐,我昨儿个夜里才进京,今儿个就来华灵河,还不够照顾你们如意坊了嘛?”陶智一副熟客的做派,又指着顾斐之和顾卿之说道,“这是我兄弟和妹妹,可是沛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你得好好招呼招呼!”
“原来是顾大人和顾小姐呀,失敬失敬!”这柳姐眼力劲十足,边说着边准备将手搭向顾卿之的肩膀。
“啪”一声,陌尘伸手拍开柳姐的手,嚷道:“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这姑娘好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陶公子的相好呢。”说话的是柳姐身后的女子,穿着绯红衣衫,悠悠地说道。
陶智显然脸色变了,正要责备陌尘,却被顾卿之抢先说道:“这姑娘好亮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吵架的呢。”
那女子定睛望向顾卿之,见她淡然地拿着酒杯,都不曾抬头看自己一眼,心中虽是气愤,但知道她身份贵重,不敢得罪。
陶智见顾卿之帮陌尘说话,自不能再责备陌尘,只好打岔说道:“柳姐,染月姑娘呢?”
“陶公子,今儿个可不能怨我了!您这个时辰才来,染月早就被接到别的船上了。不过您放心,我今儿个亲自带着凝珠姑娘来的,绝对不比我们家染月差!”柳姐一个劲地夸着刚刚那个名叫凝珠的姑娘。
陶智起身走到凝珠面前,伸手托住她的下巴。那凝珠姑娘含情脉脉地望着陶智,凤目流眄,仿佛滴出水来一般。
陶智看的心中一荡,直点头道:“不错,不错!模样是强过染月,就不知道这歌声如何。”
“陶公子一听便知!”柳姐赶忙招呼着,直给凝珠使眼色。
凝珠不再说什么,从身后的丫鬟的手中接过琵琶,试拨了几下琴弦,又略清一清嗓子,徐徐奏响。
琵琶声流转舒缓,仿若潺潺溪流;相思曲清脆悠扬,恰似翩翩黄莺。酒桌上的众人如痴如醉,一曲毕,都恍然未醒。
“果然不错!曲好,歌声更是美妙!”顾卿之赞不绝口。
陶智见她夸赞,倍觉有脸面,对随侍低语了几句,那随侍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递给柳娘,说道:“凝珠姑娘,这是我们家公子赏的,请再弹奏一曲。”
柳娘美滋滋地接过金锭,忙不迭地感谢陶智和顾斐之,也不忘叮嘱凝珠,再来一曲。
凝珠转动着眼珠,低下头,却又偷偷朝陶智瞥去,嘴角含情,娇媚可喜,看得陶智是春情荡漾心痒难耐。
这一曲,凝珠弹的更是卖力,抱着琵琶,拢捻抹挑,技艺极为娴熟。
“嘣”的一声,惊醒了整桌沉浸其中的人。
陶智的脸色已然十分难看,右手狠狠将酒杯摔在桌上。
“陶公子,莫要生气,都是凝珠太投入了,才不小心把琴弦弄断了,我这就让人接上,重新弹过。凝珠,还不快过来,给陶公子和顾公子倒酒赔罪!”柳姐赶忙赔礼道歉,还张罗着凝珠过来陪酒。
凝珠自己也是吓着了,忙把琵琶递给身边的丫鬟,走到桌前,拿起酒壶。
“哎呀!朱弦断,红颜乱。这琵琶弦断了,可不是什么好意头啊。”顾卿之轻轻的插了一句。
凝珠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陶智已将她推出数丈。凝珠脚下没站稳,一跤摔在甲板上,手中的酒壶也碎在地上,偏偏手摁在破碎的瓷片上,划了好大的口子,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凝珠气愤难忍,银齿紧咬着嘴唇,狼狈地爬起来,冲到她的丫鬟身边,抓起琵琶就朝那丫鬟身上打去。
“我的琵琶都是你收着的,说,谁让你动我的琵琶的?说!不说就打死你!”凝珠张牙舞爪的样子,既滑稽又可怖。
“姑娘,我……我没敢动你的琵琶,琵琶的弦轴都是……都是姑娘自己调的。啊!啊……”那丫鬟边躲着边叫道,说话断断续续。
“死丫头,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柳姐见状,也过去帮忙,对这丫鬟是又打又骂又掐又拽的。
这一边,好好的雅兴都被这几个毁了,顾卿之甚觉恼火,正想出言阻止,却被顾斐之拦了下来。那一边,三个人打作一团,连酒桌边用来隔开桌位的屏风都被打翻,更是惹得一群人过来看热闹。
忽然间,一个如棍子般的影子快速飞来,一下敲在了柳姐的小腿上,柳姐吃痛,双膝跪在地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根棍子又狠击在琵琶背上,凝珠吓了一跳,没有抓稳,琵琶摔在地上,碎成两截。
顿时,鸦雀无声。
落在琵琶边的不是根棍子,而是一柄未出鞘的剑。顺着剑鞘飞过来的方向,邻座的酒桌上,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衣劲服,面目却也俊朗。他目不斜视,悠哉悠哉地喝着自己的小酒,旁若无人。
凝珠见自己吃饭的家伙、心爱的琵琶被人摔成两截,岂肯善罢甘休,气急败坏地冲到那男子面前,狠狠地拍着桌子,嚷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摔坏了我的琵琶!”
那男子喝下最后一口酒,站了起来,足足比凝珠高了半个头。他定睛望到凝珠,缓缓说道:“你自己技艺不精,弹断了琵琶弦,管那个小丫头什么事。你身为主子,动辄打骂下人,我就是要路见不平,出剑相助!”
柳姐此刻也爬了起来,来到凝珠身边。她见这男子是外地口音,衣衫的料子又很一般,自然无所畏惧,说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华灵河上的如意坊是你开罪的起的吗?”
那男子没有理会柳姐,而是走到顾卿之那一桌,扶起已经瘫在地上的丫鬟,又拾起自己的剑,说道:“我管你是如意坊还是阎王殿,只要我看不顺眼的事,便要出手管上一管!”
“好,好!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叫人,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小子!”柳姐边说着边退了出去,似乎去叫人了。
凝珠见柳姐走了,心中更是郁愤,指着那男子叫道:“我教训我自己的丫头,管你什么事!你砸坏了我的琵琶,非得赔一个给我,否则必要报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报官便报官!你先动手打人,这里人人都是见证,到了府衙大堂上,也让你尝尝棍棒的厉害!”男子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