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东行,欧阳想爹不时观看天色,又从腰间抽出算盘,噼噼啪啪地拨打算珠,口里念着:“九去二进一,六退一还四……”诸如此类的算珠口诀。他一共有两个算盘,一个是寻龙算盘,另一个是避凶算盘,所谓寻龙,即为寻找墓穴。避凶,则是算出此墓葬的凶吉格局,墓主生前是什么人,因何而死,然后推断出此坟是什么坟。这两个算盘从未离开过他的腰间,因为两个算盘都是由百年桃木制成,据说有辟邪压煞的作用。欧阳想爹一直将它们视为命根子。
由于山路崎岖,道路阻隔,他们唯有弃马步行,缓慢地向棺峡山进发。
走了一个时辰,棺峡山已近在眼前,只见好大一座山耸立在那里,云遮雾锁,林木森森,横梆梆地突起在大地之上,山的形状清晰可见,隐隐约约的,就像一口棺材。
苟武儿累得气喘如牛,大汗淋漓,抬眼看了一眼这座可怕的山,心里暗骂,他奶奶的,棺峡山不就是一座棺材山吗?两头翘翘,中间胖胖,好大一口棺材啊!妈呀!这么大的棺材,得葬多少人呀。怪不得这里老是闹鬼,棺材里肯定有鬼了。唉!老子今早出门的时候,就该去找一坨狗屎来踩一踩,交个狗屎运,保我今日平平安安回家。
欧阳想爹一路走,一路察看山上的地貌,手里的寻龙算盘一直在噼噼啪啪地响,拨打个不停。突然在一处山沟旁停了下来,眼睛望向左侧的山峰,那不是主峰,只有四五百米高,地势却极为险要,如刀削斧砍一般,崖壁森森,恶石突兀,高悬的崖壁向空中突出来,形成一个天然的拱顶。拱顶下的崖壁上,整整齐齐地插着几十口乌漆漆的棺材。确切的说,那些棺材应该是架在崖壁上,每口棺材都由五根大腿粗的木头架着,底部三根,两侧各一根。木头的一端插进了崖壁里,另一头则凌空架住了棺材。也许是年月久远的缘故,有些木头被风雨侵蚀掉了,有几口棺材悬在了半空,仿佛随时会掉下来。还有一口棺材已从木架上落下来了,却被两根绳索缠住,挂在空中,迎风摇摆。
苟武儿也抬头望着那些棺材,心里怦怦怦地乱跳,这些鬼棺不会掉下来吧,他妈的,欧阳坑爹怎么来这种地方挖坟啊,吓也吓死了。
欧阳想爹口里念着:“三上二去五,一下五去四,七退一还五去二……”手里噼噼啪啪地拨打算珠,过了片刻,露出会心的一笑,指着那些悬棺下面的山坡,道:“就在那儿了,咱们赶紧过去。”
苟武儿吓了一大跳,道:“什么?咱们到那个山坡挖坟?你们看那些棺材,晃呀晃的,妈呀,要掉下来了。”
欧阳想爹瞪了他一眼,道:“你走不走?他娘的,这么多废话。”
苟武儿尴尬地笑了笑,道:“走,当然走,我可不是怕鬼,我是怕那些棺材掉下来砸到咱们,嘿嘿!”其实他打心底里就是怕鬼,虽然他也怕棺材会掉下来,但他还是怕鬼多一点。
一行六人,很快爬上了那个山坡。山坡上也有一些坟头,却不多,零零散散的。在荒草之中,有一座大坟格外显眼,那座大坟坐东向西,土堆高高隆起,杂草丛生,一块墓碑立在坟前,只见碑文写着:胡氏显祖考逸德公之墓。落款是,孙:嘉孝,嘉贤,嘉民立。
欧阳想爹抬眼望了望天空,但见阳光灿烂,天空澄净,点了点头,将避凶算盘拿出来,又开始噼噼啪啪地算起来。
随行的一个黑脸汉子指着那个大坟,道:“欧阳哥,是不是这坟?”
欧阳想爹点了点头,也不搭话,继续拨打算珠,喃喃道:“七上七,二下二,一退一还九,九宫龙舞王城内,恨极意冷冷如霜,霜主水,辰时水淹孤村无人救,鬼煞当在西南边。嗯!只要不下雨,就没事。”
苟武儿不时抬头仰望头顶上的悬棺,那些悬棺距离地面超过五十米,阴森森地挂在那里,尤其是那口被绳索缠住的棺材,在山风之中摇摆不定,好像随时要掉下来。
苟武儿似乎感到头顶上有阴凉阴凉的风吹下来,从后颈往背脊下面钻,一直冷到屁股上,不禁打了个冷战,也不敢抬头望了,暗骂道:“他奶奶的,还不赶紧挖坟,待会儿上面的大鬼小鬼,老鬼,还有色鬼,衰鬼、死鬼、搞鬼、有头鬼、无头鬼,统统都跳下来啦,大伙都把辫子翘得老高老高的,那可死得冤啊!”
欧阳想爹对随行的四个汉子道:“你们赶紧挖,快点!”
那些汉子答应了,立马举起锄头和铁锨,就朝那座大坟抡下去。
苟武儿道:“欧哥,咱们风水门在挖坟之前不是要点一炷香,问死人答不答应吗?”
欧阳想爹冷笑道:“有墓室的墓主才能享受这种待遇,这种坟疙瘩就不必这么费事了。”
苟武儿道:“为什么?”
欧阳想爹道:“墓室乃密封的空间,死人的阴气和尸气容易聚集,不会散去,久而久之,这些东西就会唤醒亡灵,继而形成鬼煞魔魂,最终尸体变成不死躯壳,也就是僵尸,血尸、丧尸、血妖、食人兽、爬地尸和人头狗妖。所以进入墓室之前,得跟墓主打个招呼。当然,如果是很重要的坟,事急从权,也顾不上这些了,”
这话在阴森恐怖的悬棺崖壁之下说来,让人心惊胆战,苟武儿打了个激灵,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笑道:“你的意思是挖坟疙瘩不用忌讳什么,直接抡铲子就行了。”
欧阳想爹不再理他,催促那四个汉子快点挖,不要耽误了时辰。
苟武儿心想,既然挖坟疙瘩百无禁忌,那老子也抡上两铲子,省得待会儿你又说老子偷懒,道:“欧哥,我也来挖吧。”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把铁锨,也要去帮忙挖坟。
欧阳想爹道:“这种粗话你干不了,让他们来吧。”
苟武儿道:“嘿,你也忒小看我狗武儿了,老子又不是娘们,我告诉你,前些日子我和二蛋,胖子他们掰手腕,嘿嘿,也赢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