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焱昌对诸位的自觉性很是满意。
桑矜掩嘴轻笑,“瞧你。”
二人携手继续随着人群前行。
隔着人群不远处,另一双人影是穹无和洛央。
穹无鹤发童颜,引得许多人回眸。
洛央在一旁窃笑不已。
“今晚一番人间热闹,夫人为何不是欣喜,却是频频窃笑?”
洛央眼望向天,“没有哇。没有哇。欣喜,真心欣喜。”
祈愿台高筑,人人拾阶而上,虔诚无比。
祈愿台上共点五处火堆,象征五种愿望,人们想祈求何种愿望便将自己手中的祈愿油灯扔进何处火堆,让这处火堆燃得更旺、更久,便能让天上的神看到凡人所求。
燃财火,祈求财源滚滚、吃饱穿暖;
燃缘火,祈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燃寿火,祈求平安康健,福寿绵长;
燃嗣火,祈求子孙满堂,香火绵延;
还有一处火堆燃得最高,最旺……是为祈雨。
人祸可避,天灾难逃,若不能风调雨顺,其余种种更是奢望。
洛央站在祈愿台上,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将手中祈愿灯扔进祈雨的火堆里,看到那祈雨的火堆越燃越高。
“穹无,我枉为北荒神族之后,看到凡人祈雨,我竟不能使上半分的力。你说,还有谁能看到他们的愿望,能帮助他们呢?”洛央难掩心中惆怅。
穹无轻轻揽过洛央肩头,也不禁叹息。
“自然是你。”泥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央指尖一痛,抬手一看,血液茵茵流出。一滴血滴落到地面。
“你干嘛啊?”洛央有些气恼,泥悔无缘无故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不是想帮助这些凡人?我在帮你啊!”泥悔反而一脸无辜。
“我灵力尽失,若说到帮忙,还希望泥悔你行行好啊。”
泥悔脸上挂上一抹邪魅,伏在洛央耳畔,“你从未易经洗髓,根本就没有灵力尽失,你会慢慢恢复的。”
穹无把洛央拉到自己身后,“黑帝,本尊不喜你靠近本尊的夫人。”
泥悔越过穹无肩头,看见洛央一脸惶惶,她知道洛央已经听得清楚了,“好啊,再会,正巧我捉了个玩物,我去跟她玩。”
泥悔手上攥着个降神索,而这绳索的另一端,隔着人群,是正在挣扎的楮机。
直到泥悔离去,穹无和洛央也都没注意到这根绳索。
“穹无,若我水灵力高强,你便会水灵衰竭而命气受损?”洛央凝眉望着穹无。
穹无看着洛央的眼神觉得心惊,“怎么了,央央。”
这话音刚落,漫天便飘起了绵绵细雨。
人群中顿时鼎沸起来,纷纷跪地,此起彼伏的谢天谢地谢雨神之声。
洛央抬手看着指尖流出的灵血。
穹无一眼便看穿了事情原委,“不要管泥悔说什么,你距离水灵高强,还远着呢。”
洛央心下暂且得到一丝安抚,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忽然之间,绵绵细雨转而成了电闪雷鸣的暴雨。
洛央惊慌异常,“不会吧,我这灵力转眼便这般强大了?”
穹无轻敲下洛央额头,“这般高看你自己。”说罢凝眸望向天空,“是泥悔同东荒的人打起来了。”
雨势越来越大,人群纷乱,人人脚步匆匆跑回了家去。
“央央,在这等着,我去看看情况,若泥悔大开杀戒,这五荒平衡之势可就难以为继了。”
洛央见穹无担忧的模样,连连点头,“快去吧。”
无上云端,血色夜空。
一方是泥悔捆着楮机,一派悠然。另一方是遍体鳞伤的节薅和刚刚赶来的焱昌和桑矜。
“泥悔,你此举会得罪我东荒和南荒两大神族,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节薅单膝跪地,强撑着一口气。
泥悔轻蔑地一笑,“呵呵,若无此举,我不也是你们其他四荒的共敌吗?”
桑矜上前一步,“黑帝,不知小妹如何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大动干戈?”
“还是你说话中听,难怪你能作青帝,你那弟弟就只能做你背后的影子。”
泥悔转身抬起楮机的下颌,“这小丫头啊,虽然她打算替她那同胞的小哥哥,叫苷坚的,向我复仇,可是我并没打算伤害她啊。不过出于自保,捆了她的手脚,哪知竟惊动了这么多人。”
桑矜见泥悔靠近楮机心中都是一紧。
“瞧,竟连天尊都惊动了。”
众人顺着泥悔的目光看去,果然是穹无。
“泥悔,我在,你没有胜算,放人吧。”穹无开门见山。
泥悔一笑,尽是邪气,“好啊。”说着就将绳索连同楮机一齐扔下了云端。
楮机被降神索捆着,使不出半分灵力,在空中急急下坠。
穹无飞身下云端,身影迅速飘转,便将楮机拉住,又一拈诀落回了云端。
而云端之上,桑矜焱昌齐齐出手,千叶携火齐齐袭向泥悔。
泥悔长袖一挥,泥怪现身,巨口一张,火叶全无。
“是你?”桑矜焱昌齐齐出口。
当年五荒大朝玉山狩猎之时,二人在泥沼里遇到的泥怪竟然又现身了。当年险险脱身,只以为是遇到了玉山异怪,未曾多想。今日方知这怪物竟是泥悔的。玉山法阵严密,从不容外人,除非……玉山麒麟尊者有意容得泥悔。
“没错,是我。是不是要感谢我这媒人,成就了你二人的一夜姻缘?”泥悔边说着边挥袖召回泥怪。
“你,当年竟然在玉山?”桑矜疑问。
“这,你不如在下次五荒大朝好好问问麒麟那老头。”泥悔语气慵懒,“你们好生无趣,先走了。”
桑矜、节薅、焱昌无不怒目嗔视着泥悔,却眼见着她的背影离去而束手无策。
楮机惊魂未定,呆呆地望着穹无。
桑矜把楮机拉到身边,向穹无一揖,“多谢天尊。”
“无妨。只是你等若要继续招惹泥悔,本尊能做的也只是替你们收尸了。”穹无说罢转身离去。
焱昌望着穹无离去的身影,不禁自嘲,“本以为我已是五荒之内的灵力奇才,却不想左一个穹无,右一个泥悔,个个身负异世之力。”
桑矜拉住焱昌的手,“你还在为无法向穹无讨颛顼国的血债而愧对族人?”
“我从未认为那颛顼国的一场屠杀是穹无所为,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只是族中众怨难平,他们身为神族,一不能辨别是非,二无能问罪穹无。我们这代的神族未免太过昏聩无能了些。”
“都会好起来的。”
桑矜虽这般安慰着焱昌,心中又何尝不感慨神族人愈发昏庸,帝王行事处处掣肘难为。
穹无回到祈愿台。
祈愿台上已人迹全无,五处火堆尽数熄灭,余烟萦绕着祈愿台。却不见洛央身影。
“垚坤?”洛央从垚坤怀中挣脱出来,“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
环望四周,应该是某处驿馆的房间。
垚坤手抚上洛央的脸颊,“你本应是我的昏后。”
洛央后退一步,垚坤的手滞在半空。
“为什么?要逃走。”垚坤质问。
洛央见垚坤眼中满是危险,心中亦是忐忑。
“垚坤,昏帝,天下皆知你后妃宠妾无数。我自认没什么特别。你又何苦执着呢。”
“后宫的那些人,都是有用的棋子,与爱无关!若你介意,我大可驱散了她们。”
“你不会的。她们有用,而我最没用,你扪心自问,我与你的权势,你要哪个?”
垚坤语塞。他要权势,否则不会三番五次欲置洛央于死地,只为求得父王的青眼。
洛央已知垚坤心中答案,继续道,“若无机缘巧合,大人国还有玉山桃林里,我想我应该已经死在你的手下了。只是后来你突然发现权势与我可以兼得,你可以瞒天过海,让你父王认为我死了,真正权势在手时再得到我。你整个后宫都是棋子,忽然多了我这么个花瓶,你便稀罕了起来。”
垚坤却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后宫,即便我不爱她们,可是我还是善待她们。可是我爱之人,却错评了我一番情深,不肯善待我。”
“好,算是我错评了。你对我一番情深,我对你无意亦不招惹你。你后宫中哪个女子不是对你一番情深,而你却是在刻意利用她们。你觉得,我与你,谁更残忍?”洛央想到桃妗,心中怒火顿起。
垚坤双手紧箍洛央的肩头,“我不在乎你利用我,来啊,只要你在我身边,利用我啊!”
垚坤双目赤红,迸发着欲火。
洛央仓惶倒退几步,却被垚坤一把拉回怀中。洛央拼命推拒,却更加惹恼了垚坤,垚坤直接俯下身来,欲吻上洛央,那一瞬间,周遭一切忽然静止。
穹无踱步进来,将洛央从垚坤怀中拖了出来,揽在自己怀中,身形一闪便已移步到驿馆外的街头。
“夫人太过招蜂引蝶,日后我还是不要把你放出来的好。”
洛央听着穹无阴阳怪气,只觉想笑,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尊竟也吃醋。
“嗯,听夫君安排。”洛央模样乖巧。
穹无却颇觉意外,“我是不是救错了人?我家夫人怎会这么乖觉。”
“妾身灵力不敌夫君,夫君又醋意正浓,妾身可不傻,此时不乖觉岂不是往刀刃上撞?”洛央撇撇嘴。
穹无心中怒火已然熄了大半,轻轻弹下洛央额头。
“只是……”洛央见穹无气消,便开始不依不饶了,“穹无哥哥以后若再将洛央一人扔在街头,却去救别家的美娇娥,洛央力薄,估计还是会让人掳走呢。”
穹无听得懂洛央这话外之音,想来自己确实有欠考虑,害洛央陷入险境。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穹无深深抱住洛央,心中后怕。
洛央也伸手环住穹无,“好啦,还好我们都没事。”
大雨冲刷的土地泥泞,很是难走。穹无正欲携着洛央腾云回去。
“别腾云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我们走回去嘛。”洛央知道穹无最厌脏污,于是卖力央求道。
穹无走到洛央前面,身子下蹲半截,径自将洛央背起。
这样,洛央又能享受行走于凡世间的乐趣,又不用泥水满身走得艰难。
洛央从后面紧紧抱住穹无的脖颈,心中满是温情。向前一倾,在穹无的面颊落下轻香一吻。
“穹无,你真好。”
“嗯。”
“……”
垚坤站在窗前,看着穹无揽着洛央离去的背影,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