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香居厨房内,夜宸舒正坐在一张长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宋翰在那里娴熟地把各色香料放入选好的鸡腹内,又均匀地涂抹好了蜂蜜,然后放在烧好果炭的烤炉里,不停地翻烤。
没过多久,烤鸡的香气便溢满了整个厨房,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起来。夜宸舒有些心痒难耐走到宋翰身旁,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吃?”
宋翰回过头看向她,道:“大约还需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居然还有这么久?夜宸舒有些震惊,瞬间便打消了学习做烤鸡的念头,看来以后还是想办法让这个四皇子做给自己吃比较靠谱一些。
这样想着,她便转过头去看一旁忙碌着的宋翰。只见他伸手用衣袖抹了抹头上细碎的汗珠后,不停地翻烤着那只烤鸡,以便受火均匀。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四皇子认真的样子,看着倒是颇为顺眼… …
天牢中,宋乔正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哗啦哗啦的开门声响,他睁开眼循声望去,原来是一名狱卒给他送饭来了。
因为感念宋乔保家卫国的功勋,这天牢里的牢头把他安排在最好的一间牢房。这牢房虽然狭小,但却是极为干净整洁。最为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一扇尺余长的小窗,可以照进一丝温暖的阳光,让人不会有暗无天日的压抑之感。
宋乔看了看这狱卒送来的饭菜,竟然有酒有肉,忍不住笑道:“本王竟然还不知道,原来我皇朝天牢里的伙食如此之好。”
闻言,这狱卒回答道:“王爷实在是说笑了,若是我皇朝天牢的伙食真是如此之好,那百姓们岂不纷纷想着犯罪入狱了?”
“哦?”宋乔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狱卒,觉得他的话倒是有点儿意思。
狱卒接着道,“王爷,众所周知,你是皇朝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如今是受了冤屈才进了这天牢,小的们素日崇拜王爷,此时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也就只能凑点钱给王爷置办点儿酒菜罢了,还望王爷笑纳。”
宋乔看了看这狱卒,道:“本王此次便承了你的情。但是,以后不要再如此优待于本王,否则,引来杀身之祸也不一定。”
自己这才入狱第一天,宋灏倒不至于毒杀自己,否则如何跟朝堂那些武将交代,所以宋乔相信这狱卒的话大约为真。因为相信为真,所以他才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优待自己,便是与皇帝为敌。自己以前行军打仗,本就不是注重饭食的人,何必让这些个小狱卒平白无故受到牵连?
闻言,这狱卒只觉得心惊,又觉得这燕北王倒也是个考虑周全之人,于是心情复杂地退了下去。
宋乔提筷,打算用饭。却又觉得无甚胃口,于是又放下了筷子。他心中有些许担忧,也不知道若抒现在是否安全?
送若抒回燕北,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明知道路途上会有人拦截,他也不得不存着侥幸心理让卫觞护送她离开。因为按他对宋灝的了解,若抒留在皇城,她必然受牵累,而离开,还有五成机会不受牵累。都说夫妻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此时没有任何感知,她大约是安全的。毕竟,暗夜十二卫武艺极佳。
天香居内,宋翰的烤鸡终于做好,鲜香四溢。夜宸舒立刻伸手想去撕下一块尝尝,哪知道那烤鸡刚出炉,烫的她惊呼一声,立刻缩回了手。
看到她如此着急的样子,宋翰只觉得好笑。这夜宸舒看见吃的的样子,哪里还像个武林高手,分明就是个没有长大的馋嘴孩子。
“你在笑话我?”夜宸舒问道,皱了皱眉。
宋翰立刻收了脸上的笑意道,“我怎么敢笑话夜姑娘?”
夜宸舒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笑话我馋嘴没规矩。可是,你们这些皇族又怎能知道我活得有多么的肆意潇洒呢?”说罢,她一把抢过盘中的烤鸡,往厨房外走去,徒留宋翰在那里发呆。
其实这夜宸舒说得也对,皇族的确不如她般活得自由自在。
夜宸舒本来想着不回雅间,就在大厅解决掉这只烤鸡,然后离开。哪知道天香居的大厅此刻已是爆满,她别无他法,于是端着烤鸡回到了雅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现烤的烤鸡,味道竟然比昨日的都还要好,她狼吞虎咽起来,丝毫没有发现房中有异。
她吃着吃着,终究发现了不对劲,自己怎么头晕目眩,腿脚发软,不能动弹?难道这烤鸡真的被下了药,可这四皇子宋翰一直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王妃,现在怎么办?”卫觞问道。
“这夜宸舒昨晚终究是帮了我们,所以杀不得。”顾若抒缓缓道,“但她非敌非友,以防万一,一时半会儿又放不得,真是为难。”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沉默,都在想该如何处理这夜宸舒。
突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原来是宋翰。
见到夜宸舒此时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宋翰忍不住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刚喝酒了?现在吃饱喝足,改睡觉了?”
一屋子里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若抒缓缓走到宋翰面前,伸手递给他一颗黑色的药丸,道:“快服下,不然一会儿你恐怕也要睡觉了。”
闻言,虽然不明就里,但因为相信三嫂不会加害自己,宋翰伸手接过药丸,服了下去。
“三嫂,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么?”
顾若抒笑道:“我在这房间的角落里点了迷药,你若不服解药,怕是也会晕倒。”
宋翰转过头指了指一旁晕倒的夜宸舒,问道:“为了制服她?”
顾若抒点点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宋乔已经入狱,我自然不能暴露身份。我有些担心夜姑娘会惹麻烦,所以先把她制服。”
闻言,宋翰有些郁闷道:“三嫂既然有这好东西,为何不早些把这丫头制服?害得我在厨房里花那么长时间给她做烤鸡。”
顾若抒笑了笑,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道:“虽然此刻已经用迷药把她暂时制服,但却留下了一个麻烦的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这位夜姑娘,我虽害怕她坏我事,但又感念她昨夜帮我一把,所以是既不能杀也不能放。”顾若抒缓缓道,“如今我和卫觞要隐匿在这皇城中,带上她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
三嫂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宋翰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因为他有预感,这个麻烦怕是要交给自己了。
果然,顾若抒接着道,“四皇子,你府邸大,藏个把人想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宋翰看了看顾若抒,只见她一脸的真诚,想要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叹了口气,道:“没有问题。”看来自己注定要接手这个麻烦了,只希望她能稍微消停点儿。
闻言,顾若抒浅笑道:“那就谢谢四皇子了。不过这夜姑娘终究于我有恩,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等最近这场风波过后,我自然会亲自过来给她赔礼道歉。”
“三嫂放心,她既然是你的恩人,我自然会照顾好她。”
“既然如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顾若抒缓缓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在城西平南客栈落脚,若是有事,可以来那里找我。”
宋翰点点头,道:“三嫂小心行事。”
顾若抒转身替自己戴上了面具,竹沁和卫觞也自行戴上了面具。竹沁戴得不怎么服帖,顾若抒只好亲手替她戴上。
一旁的宋翰看得目瞪口呆,这传说中的易容之术他今日终能得见,只是这三嫂怎么还有这个本事?
“三嫂,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不像一名王妃。”宋翰道,“反而像是江湖人士。”
顾若抒浅笑,道:“王妃又如何,江湖人士又如何?我既不会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也不会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所求的不过是活得肆意洒脱罢了。”
“若三嫂所求真如这话里一般,又何必……”宋翰顿了顿,道:“又何必嫁与三哥?”依她的聪慧,当初恐怕早已洞若观火,知道嫁与三哥便永无宁日。然而她却又偏生嫁给他,当真是言不由衷。
闻言,顾若抒微微一笑,道:“四皇子,你不是我,焉知我在王爷的羽翼下活得是有多么地肆意洒脱呢?”
顾若抒的话让宋翰一愣,他旋即笑了起来。的确,自古皆道庄周梦蝶,何尝有人认为蝶化庄周,然而这世间之事,不过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自己认为三嫂永无宁日的生活,焉知不是她肆意洒脱的追求?
望着顾若抒,竹沁和卫觞三人离去的背影,再看向一旁昏睡中的夜宸舒,宋翰忍不住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可是个大麻烦,不能打不能杀,还得好生照顾,他的头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