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若抒暗道,宋乔,是你逼我放大招的。你既然如此大度,想要成全我,我自当便是听你话的。
她浅笑道:“我和那个人成婚时,洞房花烛夜,会许下执手一生,死后同穴的诺言。红烛摇曳,罗裳轻解。肌肤之亲,悦之爱之。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叹我美人,婉转相合。我想,我和他的闺房之乐,也不会亚于与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早已被宋乔一把推到了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吻了下去。她说的那些画面,他想也不敢想。自己原本以为的大度和成全,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他的吻十分地霸道,又带着一丝春日夜晚的寒凉气息。他撬开她的唇,与她舌齿纠缠起来。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
顾若抒喘着粗气,低声道:“我还没说完……”
哪知宋乔的吻又压了过来,他才不要再听她说那些让人心痛的话,那些画面光想想就觉得心如刀绞。她的甘美,只有他才能品尝。她的美好,只有他才能攫取。他很自私,希望她永远记住他。若抒,只能是他的。所以,他会努力让自己活得长长久久。
等他再次放开她时,她已经无法站立,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宋乔抱紧她,道:“若抒,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听着心中很难受。”
“是你先说的那些让我难受的话。”
“我的好若抒,是我错了。”宋乔吻了吻她的眼睛,道:“你,只能是我的。”
顾若抒点点头,道:“宋乔,我永远都是你的。所以,为了我,一定要活着。我会在燕北,等你!”
“若抒,为了你,我会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次日,下了早朝后,宋乔便带着顾若抒去大将军府去拜访。虽然他与若抒成婚已有两年多,但她与舅父从未见过。不知为何,今日路上行人稀疏,只闻车轱辘声声响。
此时,顾若抒心中竟然有小小的紧张。只因为郭战大将军是宋乔平生最为尊重的人,她害怕他会如皇后般不喜欢她。
“若抒……”宋乔轻轻地拉住她的手,他手心传过去的温暖让她那小小的紧张殆失,“舅父一定会喜欢你的。”
“是吗?”顾若抒偏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舅父一定会喜欢你。”
“哦?你这逻辑实在是有些奇怪。”顾若抒浅笑道,“你是很喜欢我,可皇后也没有因为你喜欢而对我爱屋及乌啊。”
宋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缓缓道:“舅父和母后不一样。”
若他们真是不一样,倒也好。就只怕姐弟连心,让宋乔为难。不过大将军真不喜欢自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也有自己的爱与憎么?
进了将军府,奴仆把他们二人引到了花园,道郭大将军正在那里晒太阳。
此时,将军府的花园里鲜花已然盛开,充满了勃勃生机,而郭战则靠在一个贵妃塌上神色茫然,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向了何方。此时的他,头发斑白,毫无昔日的神采飞扬之色,犹然垂垂老矣。
宋乔心中一滞,脚底下的步伐再也迈不出去。他的高山,他的信仰,就这样被父皇摧毁,何其地残忍?
倒是郭战听到了脚步的声响,从神游中醒了过来,转过头来。
见是宋乔,郭战微微一笑。自从他的乔儿成婚后,自己竟然未曾与他再见过。看来,乔儿身边那位明艳的女子,大约就是他的妻子顾若抒。
郭战笑道:“乔儿,你来了?”
宋乔缓缓走了过去,跪下行礼后,道:“乔儿见过舅父。”
见他们如此,顾若抒也走过去,跪下行了礼,道:“若抒见过舅父大人。”
“你们都起来吧。”郭战缓缓道,“乔儿,如今你是燕北王,不要再行如此大礼折煞舅父。”
宋乔扶顾若抒起身,对郭战道:“舅父,你是乔儿一生最为敬佩的人,无论何时都能担当起此礼。这是我的妻子,若抒。”
郭战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顾若抒,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虽然穿着一身素衣,但仍是说不出来般明艳。这大约就是皇后姐姐不太喜欢她的原因吧,明艳太过难以压住。
“顾知祥的女儿,果然不错。”郭战缓缓道。
“舅父此言差矣。”顾若抒缓缓道,“我早已和顾国公断绝了父女关系,不再是他的女儿。”
她这句话不禁让郭战倒抽一口冷气,此女子竟然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自己与生父断绝关系一事,看来根本就不懂为人子女的礼仪孝道,皇后姐姐不喜欢她,大约是对的。
宋乔心知顾若抒这句话大约引起了舅父的反感,想要岔开话题。哪知郭战却先开口道:“燕北王妃,将军府还是有几道别样的风景,可否让老朽府中的奴仆带你移步去将军府别处逛逛,老朽有些话想要跟乔儿单独说。”
顾若抒看了看宋乔,点点头,一旁的奴仆立刻上前引了她去别处。
看着顾若抒远去的背影,郭战缓缓道:“乔儿,你的这位王妃,我不喜欢。”
“可是乔儿很喜欢她。”宋乔道,“舅父为何不喜若抒?”母后不喜欢若抒,他倒是无所谓。但舅父若是不喜欢她,他心中略微失望起来。
郭战缓缓道:“你们二人缘何成亲,虽然是宫中秘闻,但你母后曾修书告诉于我。乔儿,你从小跟在我身后长大,是何等的品行,我自是清楚。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做玷污女子之事,想来,当初定是那顾若抒设计于你,才嫁与你。”
“个中缘由,他人自然不知。”宋乔道,“当初的确有人设计,但并不是若抒。乔儿心中十分明白,当初我们成亲,只是因为倾心相爱,所以心甘情愿跳去别人设下的那个局求姻缘。”
“乔儿,你可知道圣人娶妻娶贤,不问美丑。这顾若抒太过明艳,已是原罪。目中透着聪慧,恐生狡黠之心。不懂礼仪孝道,更是不可取。”郭战摇了摇头,道:“说实话,舅父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她。因为她的美貌?可是乔儿,容颜易老,再美的容颜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若抒之美,的确让我心旷神怡,可是乔儿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宋乔缓缓道,“或许缘分早已在冥冥之中天注定,自从她四岁那年,我们已经注定有缘。”
“我看,她迟早会害了你。”
“若抒是我的解语花,怎么会害我?”宋乔浅笑道:“就算她要害我,我也甘之如饴。”
宋乔此时的神情,让郭战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也曾那么热烈地爱过一个人。然而世间没有两全法,她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要保家卫国,就要放弃她;要她,就背弃了自己的国家。后来他终究选择了责任,亲手把她斩杀于剑下……
这么多年,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能清楚地看见她死于他剑下时的那一抹微笑,似欣慰似解脱。
有时候,死去的人要比活着的人幸福,因为活着的人还要承受日日诛心之痛。
所以,他才会告诉乔儿,一个男人,本是该在外能守国家安定无忧,在内能守自己的女人平安喜乐。此生他自己未曾做到,所以希望乔儿不要重蹈覆辙。
罢了罢了,只要这顾若抒不要太过分,乔儿喜欢就喜欢吧!
“舅父?”宋乔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失神,于是唤道。
郭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道:“乔儿,你与顾若抒之事,我不想管。但是,你今日必须告诉我,为何与镇守北漠边关的将领联系,你想要做什么?”
闻言,宋乔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平常的问安家常罢了。”
“是么?”郭战道,“我了解你,你并不是会写信家常问安的人。”
“人是会变的,乔儿现在的确是这样的人。”
“宋乔,跪下。”郭战突然动怒,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曾经一本正经的宋乔如今却变得如此油嘴滑舌,大约是受他那位夫人的影响。
闻言,宋乔立刻提了衣襟,跪了下去。
郭战看着他,冷冷道:“我要听实话。”若不是他昔日的副将蓝平修书过来告知实情,恐怕他还要被蒙在鼓里,任由乔儿犯下不忠不义的大错。
舅父话已至此,宋乔也不再顾左右而言其他,缓缓道:“舅父既然如此问我,必然已经知道了实情。乔儿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自保?”郭战冷笑道,“自古天地君亲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不成你要为了自保做那愧对君王,犯上作乱的不忠不义之事?”
“只要宋灝不要逼我太过,犯上作乱的事乔儿不会做。”宋乔缓缓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拿回兵权,自保。”
“你说的一切当真?”
“自然是真。”宋乔缓缓道,“忠君忠民本是舅父从小教导我的信条。”
“既然如此……”郭战叹了口气道,“那就由你吧。反正皇朝与北漠这一战无法避免,提前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你务必谨记我对你的教诲。”热血男儿本该驰骋疆场,保家卫国。顺便拿回兵权自保,无可厚非。
宋乔突然对郭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舅父,若是乔儿此举失败,必然难逃一死。到时候若是若抒有什么万一,还求舅父能够保她一回。”
闻言,郭战别过头,看向远处,缓缓道:“自己的女人,自己来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