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抒腿脚恢复后,立刻跑到花园里走了两圈。她突然想起前些天自己在宫中答应陈德贵妃的事,于是对一旁扶着自己的宋乔道:“我打算修书一封给五皇子,约他见上一面。”
宋乔有些疑惑,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见他?”
“皇上有意赐婚五皇子和罗玉菡,但他似乎不太愿意。所以前些日子陈德贵妃非要让我去劝劝他。”顾若抒道:“当时我正在她宫中被罚抄写经书,怕拒绝了会惹恼她,然后被要求抄写更多,于是就答应了。”
“陈德贵妃怎么会想起让你去劝说他?”宋乔皱了皱眉头。
“大约是病急乱投医吧。反正她说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顾若抒拉起宋乔的手,笑道:“可是除了你,我从来都没有系过什么别的铃啊。”
“你怎么知道你没有系过铃?或许只是不自知罢了。”
“我当然知道。”顾若抒道:“你是真心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而宋灝他求的是我父亲的三十万兵权的加持,我也知道。”
“那如果他其实也是喜欢你呢,若抒你会不会后悔嫁给我?”
“如果这样的话……”顾若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间宋乔真担心她会说出后悔二字。
哪知她笑道:“如果他真喜欢我,我更要跟他好好谈谈人生了,毕竟觊觎自己嫂子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呢。”
宋乔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的确该好好谈谈。”
城中鸿运楼里,顾若抒正坐在雅间喝着茶,等着五皇子宋灝,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来。
隔壁就坐着宋乔,墙壁并不怎么隔音,只要有心,说话稍微大些,他就能听见。
楼梯口传来缓缓的脚步声,不出一会儿,门被打开,是宋灝来了。
只见他一身蓝衣,出现在门口,十分地丰神俊逸。
顾若抒浅笑道:“五皇子,好久不见。”
“若抒,好久不见。”宋灝走过来坐下,从除夕那晚她被赐婚给宋乔开始,他就未曾见过她。
顾若抒替宋灝斟了一杯茶水,随后开门见山道:“今日约五皇子来,主要是因为陈德贵妃前些日子拜托我的一件事。”
宋灝看着顾若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如果她是拜托你来劝我娶罗玉菡,那就不必再说了。”
“很不巧,就是这件事。”
“若抒,我不会娶她的。”
“其实,罗玉菡她挺不错的,又是真心喜欢你,五皇子你又何必拒绝于她?”顾若抒开始穷尽所有美好的词藻夸赞罗玉菡,“她长得极美,又聪慧,为人大度,有才华,孝顺……”说到后面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夸过头了。
“可她终究不是你。”宋灝看着顾若抒,眼中突然充满无奈和柔情。
顾若抒于宋灝对视,突然笑起来:“五皇子,你这个玩笑开得极为不恰当。”
宋灝亦笑,眸色却深沉:“若抒,我不是开玩笑。本来你才是我的妻子,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顾若抒第一次意识到,当初宋灝接近自己,除了父亲手中那三十万兵权,大约也是喜欢自己的。
“若抒,当初我们一起聊天,一起下棋,一起作画,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顾若抒开始回想,究竟是自己当初释放了错误的信号,还是宋灝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宋灝接着道:“如果不是罗玉菡的设计,你就会是我的妻子,而不是嫁给三哥。若抒,你说,我怎么会愿意娶她?”
“可我现在已经是燕北王妃,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还待如何?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顾若抒道:“你该不会想着和你的嫂子我……乱——伦吧。”
“你是燕北王妃又如何?”宋灝突然冷笑道:“我就是要看看三哥他究竟能不能一生把你守在身旁。”
顾若抒皱了皱眉头,道:“话已至此,那我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五皇子,本来就是陈德贵妃让我来劝你,其实你娶不娶罗玉菡,跟我实在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我先告辞了。”说罢她起身欲走。
哪知宋灝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若抒,为什么着急要走,是怕在隔壁的三哥生气么?”
顾若抒看着宋灝道:“既然知道他在隔壁,你就不该说刚才这些话。”
“他在隔壁又何妨,前几日在洛城我也是直接告诉他我心中一直有你的位置。”宋灝道:“若抒,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顾若抒斩钉截铁道,“从来没有过,所以罗玉菡才该是你正确的选择。”
宋灝看着顾若抒,眸色暗如死灰。
“放开她。”宋乔推开门,明显不悦地道。
宋灝看了看宋乔,脸上并无波澜,抓住顾若抒的手丝毫没有放开。
宋乔大步走过来,掰开宋灝拉着顾若抒的手道:“你若真喜欢她,就该尊重她。”
宋灝冷笑:“尊重?三哥你忘了自己是怎样让若抒嫁给你的吗,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尊重?”
“无论怎样她是我的妻子,你的三嫂。”宋乔重重地道,“所以不要再妄想什么不应该的事情。右相是文官之首,娶罗玉菡对你颇有好处,这些不用我细说。你们精心筹谋这么多年,舍得功亏一篑?”
顾若抒道:“五皇子,当初偶尔和你一起聊天作画,是因为我们都是爱画之人,有些许共同语言。你可知道,就算当初皇上替我们赐婚,我也是会拒绝的。因为,至始至终,你都不是我选择的那个人。”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因为王爷他待我至真至诚。”顾若抒缓缓道:“而五皇子你,就算真心喜欢过我,也是掺有杂念的。”
“我不否认我有杂念,可他未必待你至真至诚。”宋灝道:“或许他现在待你极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初罗玉菡设局时独独选择的是他而不是别人,真有那么巧合,还是他也动了手脚?”
顾若抒突然笑了起来。
“若抒,你笑什么?”宋灝问道。
“五皇子,你可知道,当初罗玉菡点的那支合欢香直接就被我熄灭了?”顾若抒道:“那天,宋乔根本没有碰我。他们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我们将计就计求姻缘做的戏罢了。”
听闻此言,宋灝心如死灰,原来顾若抒嫁给宋乔是她自愿,从来都不是被迫。
宋乔拉起顾若抒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刚下楼,大厅中央传来一阵优美的琴声,顾若抒转过头看去,只见一青衣美貌女子正坐在大厅中央优雅地弹琴,宛若仙子。
“原来鸿运楼新请来的琴师是她。”顾若抒微惊道。
宋乔问道:“若抒认识她?”
“算是点头之交。”顾若抒道:“她曾救过路远一命。”
“既见故人,那要不要上前叙旧?”
顾若抒赶紧摇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她是个好姑娘,奈何话太多。她喜欢路远很久了,以前动不动就跟我讲她有多么多么的仰慕他,连路远整天吃了啥说了什么话都跟我说个不停,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我耳朵都生茧了,所以再也不想听了。”
宋乔笑出声来:“那我们就赶紧离开吧。”
马车上,宋乔一动不动地看了顾若抒,眸中满是笑意。
顾若抒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若抒,我今日才知道,即使当初皇上替你和五弟赐婚,你是打算拒婚的。”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宋灝曾在洛城告诉你他心中有我。”顾若抒道:“你若是早告诉我,今天我就不会来见他,徒增麻烦。”
“在洛城,交接完兵权后,五弟邀请我喝酒。几坛酒后,他就酒后吐真言,跟我说他与罗玉菡不过逢场作戏,而对你,却是情根深种。他还认定是我和罗玉菡一起使计,把你从他身边夺走。”
“看来五皇子酒品不太好。”
宋乔看了看顾若抒,笑道:“他酒品好不好我不好说,但我还是很欣赏我妻子的酒品。”
顾若抒心中暗道,不就是酒后自己比平时主动些,大胆些,奔放些嘛,至于么?
宋乔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小声道:“若抒,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喝几杯?”他现在对如何勾引她,完全是轻车熟路了。
顾若抒一把推开他,笑道:“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既然知道宋灝心中的想法,为何不阻止我见他?”
“我觉得由你来快准狠地解决他那不应该的想法,比我解决的效果要好。”宋乔道:“今天你亲口说那些话,已足以让他心如死灰。”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燕北?这皇城真是越来越不好玩儿了。”
“很快。”
宋乔办事的确很有效率,没过几天便打点好一切,随时都可以出发去燕北。
在离开皇城之前,顾若抒和宋乔又去了一趟苍翠山,祭拜路广运。
按照顾若抒的说法,这一去大约要过很多年以后才能再回来了。她坐在墓前,跟路教主说了很多很多话,几乎全是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这一次他们在山顶呆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天空残阳如血,十分壮观。
到了离开的时候,顾若抒在墓旁挖出一个匣子,抱在手上。
宋乔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打算给我父亲的东西。”顾若抒淡淡道:“在离开之前,我想跟他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