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离镇上不远,老鲁他们回来却还是日落西山红霞飞了,让我们很怀疑他们是不是趁机出去偷嘴儿了,可两人一脸乐呵呵的,手上、背上又满满的都是吃食,可谓是满载而归,让留守的我们又生不出怒意来。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老鲁这个猥琐男料理水平极高,惊掉了我们一众下巴,纷纷谴责老鲁藏着掖着,早该拿出来秀一下了,强子更是连连咂嘴、吮指、舔锅,表示以后就由老鲁掌勺,还埋怨我和郭毅前几天把他辛苦抓的鱼给浪费了。老鲁望着我们饿死鬼投胎的样儿,高深一笑:“要想得到女人的身子,就得先抓住女人的胃。”引来了一阵板砖。
有了雨水的滋润,酉水一下子暴涨了许多,从崇山峻岭中狂奔而下,似乎随时有一泻千里、奔涌八方的危险。凶暴狂野的江水,根本让人想不起就是它的汩汩清流,濡养着湘西大地。我望着滚滚东去的酉水,蒙蒙的山林,突然间有点佩服我自己,老子居然在这样的江水里游过泳,救过人?再看看手中的鸡腿,又有点没了食欲:他妈的这不会是断头饭吧?
吃过饭,收拾好东西,我们继续沿着酉水逆流而上。山林很热闹,到处都是虫儿夺食,鸟儿振翅,山林也很安静,静的只能听到我们一行人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和喘息声。这已经是我们在山林里的第三天了,回头望去,里耶镇已经远去不可见,抬眼望天,茂密的树冠把天空围成一个圆圈,几朵白云顽强的突破树冠的包围,优哉游哉的远去。
“你到底认不认路?”老鲁没有了炒菜时的从容和淡定,领口被扯得很开,脸上挂着焦躁。“不认识。”魏明乐扔掉一团纸巾坦诚道。这前前后后都是树,认路才不正常。
“都别吵了!”郭毅挡在他们两人中间,“按照地图上的来总不会错的。墨姐说的肯定没问题。”三天来,同样的戏码不时地在我们四人当中上演,郭毅已经能很熟练的进行规劝,顺便拍一下远在天边的林墨马屁了。
“那这个大转折到底在哪里啊!”强子看着直直没有尽头的酉水满眼的绝望,一只手指像是要把地图上的那一点生生戳破。按照林墨给魏明乐的地图上所标识的,我们需要找到酉水的一个“丫”字型转折,在那“丫”字型转折口的附近,藏着一座大墓,里面就有这次我们需要寻找的东西。没有人回答强子的问题,也回答不了强子的问题,各自变扭了一阵子之后,只好各自叹息一声,重新上路。
比对前天的那一场狂风暴雨,今天的酉水已经温柔可人了许多,水波中不时地泛着点点金鳞,水流夹杂着泥沙树叶不急不缓的往下游漂去,遇到河里的暗礁石块还会打个旋儿,激起一小片的浊色浪花。在山林里,尤其是在人迹罕至的山林,行走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儿,得一路破木开路,斩草搭桥,一天下来,根本就走不了几里地。远处天际红火一片,又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每当此时,下河抓鱼已经成了强子雷打不动的活动。有了老鲁手艺的保证,强子抓鱼还更老劲儿,每次都是抓十几条鱼上来,用他的话讲,就是烤几条、蒸几条、炒几条、煎几条,再扔几条。
“强子,你的脚脖子还没好?”一脱掉鞋子袜子,我就发现强子脚脖子上面的青黑“指印”扔在,且有扩大的趋势。前几天还是食指大小的三条,现在已经长成大脚趾粗细了。“老鲁说了,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唔,可能我又胖了吧。”强子毫不在意,甩了甩腿满不在乎。“扑通!”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强子就一头扎进了水里,不一会儿在几米外露出一张笑脸。“这心得是有多大啊!”我摇摇头,“他妈的,老鲁说没事就没事了?他是厨子又不是医生!”
“猴子,猴子!”刚转身没走几步,就传来强子的惊呼。嘿嘿,终于知道害怕了吧?我想着,准备宽慰他几句。“河里好像有个人,你快过来!”我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河里。
自从见识了老鲁的厨艺后,我们都吃不下干粮了,即使是罐头也要让老鲁加工一下,老鲁的厨艺究竟好到什么地步?简单来说,他成功的让拒绝吃鱼的魏明乐舔着脸吃干净了手上的鱼!所以在老鲁的菜还没出锅前,郭毅他们闲得很,正趴在地上对着地图,美其名曰研究,其实是在发呆。听到强子的呼声两人立刻跑到河边一探究竟。
在距离强子的左前方,漂浮着一个人形物体,随着浪花的击打正一沉一浮顺着河水漫无目的漂着,渐渐有往河的另一岸边靠的趋势。强子将手中的一条死鱼用力扔到岸上,奋力朝那东西游去。我和郭毅对视一眼,也纷纷脱裤子下河。一跳下去我就后悔了,之前下水是因为强子有难,肾上腺素狂飙,根本顾不得河水有多脏多冰冷,这会儿一下水,冰冷刺骨的河水就差点没让我直接抽筋,再一看郭毅的眼神,知道他也是抱有同样的心理。
我和郭毅适应了一下水的温度,刚甩开膀子游的时候,强子离那物体就只有不足五米的距离了,只见强子一个下潜,消失在浑浊的河水中,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能伸手触碰了。“我去!是个死人!”强子大喊一声,手闪电般离开了尸体。
“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因为从形状上我们早就有了判断,所以对强子的表现我略带鄙视,死人见得多了,也就跟猪肉没区别了。直到我看清楚了那尸体的“卖相”,当时我的叫声比强子更加大声。尸体浑身长满了白毛,由于河水的浸润紧紧的贴在身上,死鱼眼睛一般的眼珠子滚圆的往外凸起,没有嘴唇,只剩下牙齿夸张的露在外面,整张脸就像是风干了的耗牛肉干,又黑又干。
“这家伙,生前牙口应该挺好的。”强子勉强说了一个冷笑话,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可惜没有任何效果。河水冷的刺骨冰寒,又要背一具尸体上岸,我们三人的脸色都算不上红润有光泽。
“你来!”我和郭毅盯着强子,异口同声道。“靠!凭什么是我?”强子游出去一段距离大呼道。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同意一起把尸体拖过去,不是我们心软如豆腐,实在是河水太凉,再僵持下去就要去拜见马克思列宁了。我和郭毅离得近,率先一人握住尸体的一条腿在后面推着,强子无奈只好捧着一颗大好头颅向前拉,口中念念有词,大骂我们无耻。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揽这活儿,毕竟这尸体我们也不认识,只是这人影皆无的地儿突然蹦出一个死人来,总觉得事情有蹊跷,说不定跟我们要做的事有关。
三个大男人又有水的浮推力,拉个死人真心毫无压力,我们分分钟就把尸体拉上了岸。此时,老鲁是知道我们发现了一个死人的,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卖力的料理着罐头,火焰舔着罐头底儿很是欢乐,在他眼里,死人能有罐头重要?魏明乐也刚刚走回到火堆旁坐下准备进食。听到我们发出的动静,老鲁总算是抬头转身:“拉个死人回来干什么,又不能吃......”
“咣当”!罐头从老鲁手中滑落,跌在火堆中迸发出些许的火花。“把它扔回河里!快!”老鲁歇斯底里宛若疯魔,一个大跨步上前来照着头骨就是一脚,尸体差不多已经高度腐烂,根本禁不起折腾,被老鲁一击爆头!紧接着,腹部、背部、大腿......在老鲁的疯狂攻击下,刚刚被我们小心翼翼捞上来的尸体还没来得及翻个身就落了个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妈的!”最后踩碎一块胫骨,老鲁缓缓蹲下来抱着头。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老鲁会是这个反应,都有点手足无措,这算是哪门子事啊!伍子胥已经够狠了,也只是开棺鞭尸而已,这老鲁咋回事儿?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应该是老鲁擅长的才对啊!
“吃饭。”短暂的惊讶后,魏明乐淡淡道,打开一个罐头率先嚼起来,然后是郭毅、我跟强子。虽然经过短暂的相处,我们开始慢慢有了互动,老鲁那一手厨艺也当得我们相交,但这毕竟是一个临时组成的队伍,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过深的羁绊,想让我们感同身受很不现实,在这种环境下吃饱了养足体力才是王道。“嘎达!”“妈的,真晦气!”我可没有那几位哥们一样的定力,对着一地的残肢断臂吃饭没有一点诡异跟恶心,想着离开案发现场几步,没想到一脚踩在了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