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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朱钗凉城空 第5章 慎王大喜

阳光甚好,光芒满地,和着暖暖的微风,雨过天晴,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清淡。

红袖已受伤多日,从深夜一直到天已大亮,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伤口又因气候太过潮湿更加重了几分,幸而已然转晴,大概会好一些的罢。

曾忆起当时之景……红袖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是了,自己仅是被买回来的丫头,一个罪臣之女,别人都对自己避而远之,唯有慎王殿下,为主子受伤,甚至付诸生命又如何?不也是应该的。

可红袖却想不通,明明慎王深知自己所为何意,何苦任由师婧妃辱骂?何苦淡淡凝视这一切,抑是,目送自己拖着摇摆不定的身躯离开,终是颇有凄然,近日,自己草草抹了些创伤药,痛感渐平,伤口却不见好,必是逃不过留疤之劫。

再出屋时,府内张灯结彩,火红锦缎从慎王府一直蜿蜒至丞相府,逶迤如长龙,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彻京城,家家户户传遍,慎王迎娶丞相郡主,可谓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只是如此之大之事,为何自己不知晓?

红袖诧异,挪步到正殿,得知此婚事乃圣上钦赐,说是慎王已为弱冠,早应成家,又巧丞相郡主刚行及笄之礼,听闻郡主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特此赐婚。

红袖听闻慎王亲事前后也是这几月,他只听从皇上之言,便默许了。

鎏金大红鸾轿经过大街小巷,好不热闹,皇家与簪缨世家之亲,定是不能失礼的,结下这门亲,双方地位更是固若金汤,众人皆知的政治婚姻却令人艳羡,谁人不知郡主有倾国倾城之貌,是凡人瞻望弗及的。

新娘被搀扶下花轿,跨过火盆,面由红盖头遮着,外披红罗衫,内着云霞练雀纹霞帔,里外的红凄艳如血。

她柔苇般的玉指依附在丫鬟的胳膊上,轻移莲步向新郎官走来。

府内到处红绡华幔,红袖孑然屹立在一角,她只觉这些红色太过扎眼,愣愣地杵在原地,倏尔转头见师婧妃一人躲在墙角兀自喝闷酒,想着她心中的凄苦无以复加。

是了,师婧妃及笄之年便来到慎王身边,而今却连侍妾这个名分都没有,众人惧怕她才勉强尊称她媵妾夫人,可慎王却从未承认过她。

今日慎王喜袍加身,头束红色发带,与郡主本就该是琴瑟和鸣的,除此之外,旁人又算得了什么,红袖见师婧妃如泣如诉的可怜,本想上前安慰,仔细斟酌,却也作罢,自己身为下人,连她都不如,又何必自讨没趣,白白惹一身臊。

大喜的几日王府中颇为热闹,到处都跟着沾上喜气,就连红袖也难得清闲几日。

听在慎王妃身边的丫鬟说,王妃闺名唤念秋,表盈盈二字,取自欧阳修的《踏莎行》“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果然人如盈盈,人面桃花相映红,举止尽显郡主之态,也正如民间所传那样拥倾城之靥,平常之人在她面前都只会黯然失色,难免生得几分妒忌。

愈是她那双眸,目光澄澈灵秀,全然没有一丝贵家千金般的刁钻,而师婧妃便也是在此输的一败涂地。

红袖亦见过夏盈盈注视墨弦的眼神,目光灼灼,尽是爱慕之意,是了,方才及笄,自是不懂男女之情,情窦初开,已为人妇,夫君亦是人间极品,这般情念,也不是很难理解。

想罢,红袖只想自嘲一番,主子之事,何须自己这样的下人堪忧,岂不被笑话?眼前恢复一阵清明时继续向前走,不料正面迎上墨弦那双深邃的眸子,也不知怎的,红袖想离开,却又深知自己无法走开,只得低头愣怔原地,待墨弦走来时红袖将双拳举过头顶。

“属下参见主上!”

对方许久未出声,红袖错以为墨弦走远了,放下手,不料触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硬是忍着没吱声,定睛一看,墨弦正盯着自己,红袖忙再次垂下头。

“属下该死,无意冒犯,主上恕罪!”

竟一时不知何时分了心,红袖懊恼万分,看来近日无法入睡导致六神无主,着实该注意些的。

墨弦干笑,这丫头不论多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玩,却又转念一想,她年纪同盈盈相仿,二人虽都无孩子气,感觉却完全相反,还真是有趣。

“身上可大好了?”

似乎遇到墨弦时,总是以问话形式见面。

……

“可愿意同我回府?”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墨弦花高价买下狼狈的红袖时的第一句话。

“王府住得可习惯?”

“可愿去本王的婆罗门?即便会送命。”

兀的想起,这十年来,自己和墨弦甚少交谈,而自己沉默着为他档下所有伤害,他亦沉默着欣然接受,今日之关切,只是走个过场,与问了一句“明日可会降雨露”般淡然。

婆罗门本就是为保墨弦周全而存在,这些在进门时便说得坦白,若有异心,便也是罪过了。

须臾,红袖毕恭毕敬回道:“属下惶恐,劳主上记挂,伤口已无大碍。”是了,无大碍,只不过在后半夜时如蚂蚁啃噬罢了,只不过在碰到时再次如利剑般穿骨罢了,余下的,便是无大碍了罢。

眼瞧着墨弦欲说什么,也只是轻启薄唇,蠕动了一下,并无言语,好巧不巧的夏盈盈朝墨弦这边走来,看她环顾四周的目光是专程来寻墨弦的,也是,新婚燕尔,形影不离再正常不过了。

红袖兀自想起墨弦成亲之日时,师婧妃借酒浇愁之容,未免太过悲凉。

“属下见过王妃!”待夏盈盈走来站正时,红袖忙行了礼,礼毕又补了一句,“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该怎么形容红袖在婆罗门,乃至慎王府中的地位呢?只是因墨弦给了她新的生命,便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若说对何人畏惧,亦或是敬畏,却是侃侃而言,一个连生死都不惧之人,还有何事何人来畏?

墨弦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红袖加紧步子从他们夫妇二人身旁走过。

“她是女儿身吧,何故生得男孩子性格?”待红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们视线时,夏盈盈狐疑地问道,声音却像银铃般悦耳。

“非也,她只是无畏。”墨弦声如蚊蚋,概是无意回答夏盈盈。

“恕妾身愚昧,夫君何意?”夏盈盈怕会错意,又怕失了分寸,思忖良久问道。

微风拂过,杏花被摇曳像是要扯下来一般,阳光透下,粉色的光影变得斑驳,风中挟着花瓣落在墨弦肩头,夏盈盈忙伸手将那些残花拂掉,“花败便衰,落人身上不吉利。”

墨弦摇头,算是回答她上个问题,亦算阻止她此刻的动作。

“王妃可知本王偏爱何树何花?”

夏盈盈将僵持在半空的手轻放下,继而轻摆头,眼中像闪烁的星际,清澄,墨弦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背手笑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