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安扶着聂远坐起身,又拿了软枕垫在他身后,确认聂远坐得舒服了,才用匙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唇边细细的吹凉了才凑到聂远嘴边,“来,把药喝了。”
聂远这下有些受宠若惊了,他何德何能才叫陛下如此细致入微的伺候。
不,他怎么能叫陛下伺候自己?
这个女人是该让人放在心间好好娇宠着的,他怎么舍得让她受这种事?
“陛下,奴才自己来就好。”聂远说着就要接过周怀安手中的药碗,却被周怀安避开了。
“你现在是病人呢,就让我照顾一下又能怎的?”周怀安扁扁嘴,又将手中的匙往前凑了凑,“快些喝了,喝了就不痛了,乖。”
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叫聂远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心间暖融融的,像是三月的春风挟着香软的桃花拂过,润到心坎儿里去。
其实这样也很好,凡是能到这人的宠爱,自己什么罪都愿意受一受的。
于是乖乖张了嘴,吞下了药汁。
“这才乖。”周怀安又舀起一勺。
在聂远的配合下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周怀安放下碗,问:“怎么样?”
聂远点点头。
不得不说,赵太医的药的确是好的,一碗下肚,胃中那种针扎的疼痛缓了许多,虽然还是疼,但好歹能忍受了。
周怀安又问:“那苦不苦?”
聂远继续摇头。
何止是不苦,简直甜到发腻。
“怎么可能不苦啊……”周怀安似乎是对聂远的回答很不满,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笑了起来。
(......)
良久,二人分开,周怀安有些气喘道:“怎么样,是不是不苦了?”
聂远看着周怀安,眼底渐渐溢出笑意,“奴才谢陛下赏赐。”
“哎呀,忘了你还病着,”周怀安挣开聂远的怀抱,“快躺下躺下。”
聂远道:“奴才已经好多了,坐一坐还是可以的。
“好多了也不行,”周怀安推着聂远躺下身子,“给我躺好了,快些好起来才能换你照顾我呀。”
聂远躺在榻上,直直的瞧着周怀安,眼睛眨也不眨。
周怀安被看的心虚,道:“怎么了吗?做什么这么看我?”
聂远摇摇头,笑道:“不晓得陛下注意到了没有,您,自称了‘我’。”
周怀安愣了一下道:“是么?”
她没注意呢。
周怀安又看看聂远的脸色,心下了然,笑道:“其实你是喜欢的吧?”
聂远扭捏了一下,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那我以后,都这么说了。”周怀安偎进聂远的怀里,道,“不过有个条件,你以后也不要自称奴才啦,我们现在是恋人,恋人的关系要平等才行。”
恋人。
多美好的词语。
更美好的是,这句话,是她说的。
如此,聂远怎能拒绝?
周怀安看聂远应下了,忽然收起了笑意,指尖戳上聂远的胸膛,“还有件事,从实招来。说,赵太医方才说的旧疾复发,过度劳累是怎么回事?”
“呃……”聂远眼神左右闪躲着,“奴、我也……不清楚呢…..”
“少来!”周怀安可没打算这样放过他,“说,不说我就生气了。”
聂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早些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太监。在宫里地位低下,自然没人当回事。饥一顿饱一顿,日子久了,就生了这毛病出来。劳累过度……我承蒙您的宠爱才坐上了如今的这个位置,有好多不懂的地方,我也想,有一天能够与你比肩而立,与你共同肩扛这重任。”
聂远其实怕周怀安担心,还隐了好多去。
当时的自己哪里是饥一顿饱一顿就能形容的?最低的地位,最少的资源,却要做最苦最累的活计。稍有差错便是一顿鞭打,被罚没饭吃还是好的。不过就算有吃的,那也是最次的。基本一天两三个窝头,一碗白粥,偶尔才会加些素菜。
不过这些,他都不想让周怀安知道。
如果他过去的苦是换来如今日子的条件,那么,多来几次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怀安听着,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受了更多的苦。她不能回到过去,那么就只能把握仅有的时间,和他一起走下去,一生一世不分离。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慢慢的凑近了对方,当马上就要吻上时,聂远忽然猛地推开周怀安,将脸扭向床里,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的样子。
周怀安被骇一了下,忙扶住聂远的背:“聂远,你怎么了?”
“我……无事……”聂远没回头,声音里透着压抑。
聂远当然是有事的。
但是这个事,怎么说呢,不太雅。
聂远其实是习惯了的,每次犯病时都要来这么一遭的。但是他不想叫周怀安看到。
“到底怎么了?”周怀安忽然想到妙书先前说的,聂远的病症还会伴随呕血和反胃。现在他这样明显不是呕血,那么就是……
周怀安也有过的,小时候贪吃,过年时一口气吃了好多,最后涨肚,上吐下泻,折腾了三天才好利索。
她晓得那是什么感觉。
这种事情能么能忍!
周怀安这样想着便四下寻找恭桶。可是她平日里又不在御书房过夜,哪里会预备这种东西?
可是,也不能叫聂远忍着……
周怀安于是用力扳过聂远的身子,“别忍着了啊,想呕便呕出来,大不了找人收拾!”
周怀安话音刚落,聂远便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不是他听话,而是周怀安说得对,这个病,不是你忍忍就能忍的过去的。
因为周怀安是坐在榻上半拥着聂远的,于是聂远这一呕势必要沾上周怀安的衣裙。
不光周怀安,就连聂远盖着的锦被也是一塌糊涂。
“奴才罪该万死!”聂远反应过来后就直接在榻上一跪,冲着周怀安这样道。
聂远是真的觉得自己该死。
他的陛下那么干净,那么美好,自己、自己竟然做出这种事来……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
自己应该再忍忍的,或者,叫陛下出去,不,自己出去也是个好办法。聂远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谴责无法自拔。
周怀安也很无奈。
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呕一身。不过那个人是聂远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比起自己的衣服,她更关心聂远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