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要这钱做什么?”谢凯有时候觉得自己颇有大将之风,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淡定地说:“700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对等的抵押物和明确资金用途。”
“要抵押我理解,要资金用途干什么?你们不是只提供钱,跟贷款人一手钱一手抵押就行吗?”陈龙疑惑道,这么几十年来他基本顺风顺水,再不济也就是去银行贷款,这两年钢材行情是真的滑坡得厉害,又碰上急需现金的事情,才不得已动了借高~利贷的念头。
“这你就不懂了。”涉及本行,谢凯立刻进入解说模式,“贷款这事,不论利高利低,提供资金的人最终目的都是得到那份利息。”
“这方面和银行差不多,没有一个资金提供者愿意承担本金损失的风险,除非那利润实在高到足够人去冒险。所以通常我们都会有一个评估的程序,抵押物是一方面,资金用途是另一方面,总是出现需要强制收取抵押物的情况,会让人以为我们公司涉及不正当操作的,这样会断了自己后路。”
谢凯侃侃而谈,尽管他其实已经不在兴邦投资公司任职,尽管他自己卡上的现金还没二十万,但他还是老神在在地
道:“说吧,具体要这钱做什么?”
陈龙喝了口酒,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想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这事,其实我也没想好把这钱用哪。”
“愿闻其详。”谢凯难得文绉绉一句。
“十几年前,我就开始做这行,那时候钢材赚钱。”陈龙自斟自饮,边喝边说,“当时我因为一些原因,走后门拿了片地,80亩。”
“就是彩镇边缘那片山脚,当时花了一百万,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身家。”陈龙继续说着,“一百万在当时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天文数字了,那是我好几年的积累。当时因为特殊关系拿了这地,琢磨着彩镇大发展,以后那里肯定会发达,地也会涨钱。当时全国都在炒房,我没资本炒房,囤点自家的地总没错。”
没错!这还真没错!这太对了!谢凯对这个中年男人刮目相看了,十几年前就能有这眼光这手段,高啊!
“这些年全国各地的房子炒得有多热你知道吧,像魔都首都之类的,现在的地价比十几年前几乎翻了十倍!”陈龙又喝了口酒,激动差点呛到。
“何止十倍,有的地方二十倍都不止。”谢凯接口道,“就算我们这小地方,房价地价也都差不多涨了一倍。”
彩镇虽然是个镇,但这里有自己的特色产品,就是钢材,镇上到处是工厂,到处是开发区,就经济水平而言,属于全省前列,甚至全国都能有点名气。
因此彩镇的地也是很值钱的,别的乡镇一亩农耕地也就几千块钱,彩镇这里如今可以炒到百万。而陈龙说的山脚那片地,价值大打折扣,但如今也起码要十来万一亩。
只不过……
“别的地方农耕地可以忽悠一下当工业用地,山脚那片好像不能随便开发吧?”谢凯有点印象,曾经有人想去山脚那开发,最后闹得灰头土脸的,建好的四层大楼都被推了。因此,严格来说,那片地的价值还得打个折扣。
“最近可能有政策下来,要发挥彩镇的钢材特色,促进市场发展,可以开发的地方划到山脚那块了。”陈龙说这话时眼神闪烁,酒也不喝了,话说完就塞了一大块蛇肉在嘴巴里嚼。
呵,跟我玩这套?谢凯这老油条一看就知道陈龙话里不尽不实的。要是真有确实的政策下来,那他手里的地一亩价值没百万也起码五六十万,80亩就是半个亿!用半个亿去抵押,贷款700万?你觉得我像脑残么?
稍微一转念,谢凯就明白陈龙心里打的小九九,他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吃肉,也不出声,就那么一直看着。
“……噗。”陈龙被看得受不了,一把吐掉嘴里的蛇肉,讪笑道,“呵,呵。我就说瞒不过你,这政策下不下来还没准,但镇上已经下来指令,这些地想要保着,就得去办土地证。”
陈龙总算说实话了。乡镇的土地买卖多数是没有土地证的,自家建的房子也是没有房产证的,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这地方村上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什么凭证都没有。后来出了几起扯皮事件后,最多也就是给个村委开的土地证明——效力仅限于本村,于国家法律上屁用没有。
陈龙说的办土地证是这两年国家致力于回收许多被占用又不开发的农耕地提出来的办法,让这些人要么花大价钱办个五十年使用权的土地证,要不就没收这没凭没据的土地另做他用。
“我那80亩地,当年才花一百万买的,现在办个土地证就要700万!”
“办了土地证还不够。”陈龙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要我办证后三年内去开发这片地,起码要建出点像样的建筑。
那么大一片地,就算按现在材料不断跌价的行情,起码也要一两千万啊!”
陈龙说到这里,猛灌了口酒,豪气干云地道:“要是前几年,一两千万我也拿得出来。别看老哥这样,算算厂房、机器还有外面的欠款,我也算资产过亿的人!”
“可这两年行情每况愈下,赊出去的货款都收不回来,银行贷款都快还不上了,哪有钱。”他话说到这,又叹了口气,“行情越不好,原材料商越不给欠账,而我们却为了生意竞争,只能继续赊出去,结果是越赊越多,收不回来,资金链都快断了。”
话谈到这,谢凯大体明白陈龙的处境了。作为一个资产过亿的人,却来找高~利贷指望着贷款700万。这个数原来是按土地证的价值来估的。
“不好意思,这生意我做不了。”谢凯很直接,这种赌政策风向的事是投资者最忌讳的,这样的投资不叫投资,是赌博。兴邦投资公司的老总以前有句口头禅就是:“我们是搞投资的,本金最重要,利润其次,我们只投资,不赌博。”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