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潜每次都是愤愤不平地反抗着先辈的祭祀仪式，但每次都低头遵从，无他，只因为他需要家里支持，需要钱。

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并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外出打工，月入三五千也就是他目前能到手工资的极限。而对于一个可以出入开着百万车子的人来说，这点点还不够养车的费用，自然不会考虑，那么他的选择只剩下回家里帮忙，接受家族事业了。

谢家村其实并不大，有数的几个富人从事啥生意大家多少都知道点。谢家老大谢福振的生意许多人也都知道，只不过很多时候，一些生意知道归知道，自己想掺一脚分杯羹就没那么简单了。

当然，谢福强家的生意，让他成为谢家村有数的富人之一，让他的孩子可以开起百万豪车，成为许多人羡慕的目标，却没能让他赢得小儿子的尊重。谢潜回家帮忙家族生意是不得已而为之，活干得是不情不愿的。

归根结底，是谢福强的生意往好听了说是“物资回收”，讲直白点就是“收破烂的”，这门生意让谢潜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平时接触的人水平也比较低下，与他二本大学毕业生的身份相差甚远。

“老四，等等。”祭祀完结后，谢潜喊住了谢凯。

“什么事？”谢凯一边帮忙收拾祭品，一边应着。

“我有个赚钱的门道，干不干？”谢潜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谢福振等其他长辈离开的方向，低声道，“一会兄弟烧烤我请客，告诉你具体项目。”

这家伙大学学的是计算机软件，只不过学得很普通，没听说有啥特色，和谢凯交集也不多，难得主动招呼，他不好拒绝，送父母回家后便到兄弟烧烤赴约。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菜式，谢潜提前定好了一桌牛肉火锅，这是他们兄弟间聚会时常点的菜式，好吃又实惠。

“老四，我就直说了，现在我想了个法子，需要钱来做前期投资，你干不？”谢潜这种人说话都很直接，藏不住事，所谓饭桌文化压根无效，一口汤没喝就想开始谈正事。

“你说。”谢凯看人选方式，对方直白，他也直接，坐下后连筷子都没动。

“我知道你玩高利贷，也算半只脚踏进邪门歪道里的。”谢潜说话很不客气，这小子从小就这种脾气，对面要不是谢凯，他早讲人气走了。

他毫无自知之明地继续发问：“我的这法子老头他们肯定不支持，你有钱要不要投资一下？”

“什么法子？”谢凯一边暗笑这小子莽撞，一边开始自顾自舀起半碗热汤，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吧。

“我开了几个微信公众号，慈善公众号。”谢潜开门见山，直接谈到主题，“我需要一笔钱来做推广，烧百度推广的话一天机千块，一个月差不多得花三十万。”

“哦，你搞慈善？还要推广？要我出钱？”谢凯停下手中动作，一连三问，这事稀奇了，这个连父母要求祭祀都要骂骂咧咧的小子突然搞慈善？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对，一个公众号主打放生，两个搞佛教，让人供奉佛灯和上香。还有其他几个就是跟上帝跟阿拉之类的挂钩。”谢潜说得很认真，掏出手机摆弄几下，递到谢凯面前道：“看，就这样子。”

他打开的是微信公众号页面，主页图片是一个金闪闪的佛像，页面下方三个按钮从左到右分别是：报名朝圣、我的佛堂、每天放生。

他点击我的佛堂，主页图片变成一尊佛陀加一个香炉，上面有选项：每天上香。

随着谢潜的点击，香炉上出现三支燃烧着的香，并跳出一个写满字的小框框：“您已经连续两天供佛，还需连续5天供佛，就可进入精进榜，还望您精进供佛。”

“看到了吧，很简单，一点击就可以供佛，我设定一炷香8块,8毛8。”谢潜一脸得意地介绍着，随手点击返回，来到“每天放生”的页面继续道：“这里可以每天点一次，放生一次我设定88块8，也是每天可以点一次。”

“然后呢？”谢凯有预感这小子弄的玩意有问题。

“然后你我就坐等收钱。”谢潜一脸“你懂的”的表情道：“怎么样？比高利贷来钱还快吧？还没后遗症，我注册微信服务号提供的是深市的公司，查也查不到我头上，账上的钱每日一结，及时转移。”

“现在就缺烧钱的前提推广了，百度排名什么的花钱就能上，我就……”谢潜说得很详细，各种方面都设想到了，包括如何逃避暴力机关的追击，如何假装真去行善了等等。

他说得兴起，滔滔不绝之际，谢凯打断他问道：“你跟大伯大哥他们说过没有？”

“……没有。”谢潜卡壳了。

谢凯听明白了，他这所谓的项目，所谓的慈善，不过是与时俱进的骗局。说一千道一万，谢凯这个三哥是想走歪门邪道了。

“你觉得他们会支持你吗？”谢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自家三哥，脾气直接暴躁的人，他也不屑迂回玩套路。

“……”谢潜沉默着。

谢家老大谢福强的生意是“收破烂”，也就是旧衣服回收一行，他从最底层的捡破烂开始干起，完整经历过整个生意链条的一二三四层级，深知钱来之不易，大抵是不会支持这种高风险高收益的行当，所以他才找上同样玩高风险业的谢凯。

“这事我也不干。”谢凯很直白，他放下筷子，汤也不喝了，“谢家人做事坦坦荡荡，可以冒风险，但不能玩诈骗，尤其是利用别人的善心骗钱，绝对不行。”

看着谢潜铁青的脸色，谢凯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想走邪道，因为如今这社会，除了top1%的最顶尖人才，普通人的人生轨迹都是固定的，无非是拼爹，爹有多牛，儿子就能多牛。偏偏谢潜不愿意子承父业玩收破烂这行，又想保持优越的生活，动脑筋做别的可不是一个刚毕业的小毛头能理清楚的。会想到这种诈骗邪路，足以说明他脑子灵活，底线却极低。

作为同宗兄弟，谢凯给他看了下自己的红色小本道：“我早不玩高利贷了，现在是公务员，特事局的。我劝你接下大伯的事业，从那方面想办法突破，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