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
十多年前,金萍作为一颗耀眼的文学新星,引起文坛的注目。此后她孜孜以求,默默耕耘,终于不负厚望,有了十多本文集出版,而人们对她的认识却反而没有先前的明晰了。在成人文学圈子里,因为她有《男孩儿》、《米小满》、《乡戏》、《星星娃》等一大批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而把她视为儿童文学作家,由此忽视了她在成人文学创作文面的成绩;而儿童文学界,又因为她在五年间推出了《青春美丽豆》《皂角树》《美丽家园》《凡尘独步》《小手冰凉》《白脸狐》等六部小说散文集,又将她视作成人文学的新锐了。两者的误会,多少让作者一度萌生出“苍茫天地间,何处是家园”的困顿(《凡尘独步·自序》)。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说明了人们认同她在成人文学与儿童文学两个不同的文学领域所取得的创作成绩。其实,她对自己的创作有着清醒的认识,因而不止一次地表白过:“小说是我的麦地,散文是我的菜园。种麦子的间隙,我也种菜。麦子和菜都见了收成,我就去栽我的开心树。开心树上结出了红红的果子。那些果子是给孩子们吃的。有人就称那些红红的果子叫‘儿童文学’”(《男孩儿》《凡尘独步》)。
金萍的小说是她在生活中的一种期待,是她给自己的一个许诺,是她感悟生命的一段倾诉。她的大多数作品描写了女性心灵的一种孤寂与无奈。孤独有时像初春吱吱拔节的豆麦,在干渴的心田里疯长。每当此时就有无尽的忆念流注笔端,是苦是酸是甜是辣,她都当作是生活的一份,毫无怨言地照单全收。读她的小说,你很难有轻松的心情。小说的主角几乎都是女性,来自乡村,有一段凄伤哀婉的生活经历。她们的悲剧故事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又似乎都是作者的所见所闻而又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边的事,尤其是她们对爱情如醉如痴、坚贞不渝的追求与现实的不可能实现所产生的悲剧冲突,让读者无不动容。而作者善于在生命本能的底线来展开这样冲突的本领,将无尽的同情与万般无奈传达给读者,引发读者对人生、社会的深刻反思。《白脸狐》中的阿细、《红蜘蛛》中的《吉萌》、《黑蝙蝠》中的金娘、《绿梅》中的《绿梅》、《黑灯》中的采采……就是这样一群与命运抗争的可敬的女性。朴实如歌(“歌着就是说话,歌着就是倾吐。”——《白脸狐·给自己一个许诺》)的文字中,无处不闪现出生命本体的坚韧和耐力,这正是金萍小说最打动读者心灵的地方。研究女性文学的人们,应该读一读金萍的小说。
不仅仅是小说,还有她的散文。金萍的散文是她人生最美丽的乐章,“注满真情与真诚”。不论是早期写于安宁恬静生活中的《美丽家园》(1995年),还是后来在“求生与漂泊”中写下的《凡尘独步》(1998年),《小手冰凉》(2000年),以及近作《浅呤低唱》都是她对生活的沉淀与反省、对生命过程的回望、对流逝岁月的凝思。她说命、说钱、说温柔、说爱情、说幸福、说女人自救;说故乡、说亲人、说童年、说成长的记忆……无一不是她的生命体验与人生感悟。读她的散文,仿佛在与她的心灵对话,你会走进她的世界很远很远。这也许就是她说的:“写散文犹如裸行,逼真了给人看。矫情不得、煽情不得、浮躁不得、肤浅不得,写着写着,稍不留神就会露出人格人性人心的‘小’来”(《凡尘独步·自序》)。要了解金萍的世界,也许莫过于读她的散文了,那是作者用她的心灵与最优美的文字写成。
同样优美的文字,还有她的儿童文学,但那风格却完全不同。如果说她的散文还有小说中孤寂与忧郁之美的话,她的儿童文学文字却要清丽得多。金萍是在小说与散文都有了一定成就后,才来写作儿童文学的。生活的积累、创作技巧的娴熟,尤其是她对人生的深刻理解,使得她创作儿童文学时,得心应手。在儿童文学里,有她孩提时代的梦想与对童心世界的无懈追求。与小说散文相比,她创作儿童文学的数量虽然相对少些,但收在《男孩儿》与《星星娃》两部儿童文学集中的作品,几乎无一不是精品。难怪十多年前,著名儿童文学家、北师大中文系的浦漫汀教授发现她时,兴奋不己。鲜明的儿童形象,浓郁的儿童情趣,浓厚的乡土气息,清新亮丽的文字,以及描写的细腻,是其区别于小说、散文的最大特色。
金萍的文学创作,大致有一个从小说到散文再到儿童文学的体裁选择,其创作风格也大致经历了由成人灰色的人生转向儿童天真的国度,这与她从困顿走向小康的人生旅程也基本切近——生活是她创作的源泉。热爱生活的金萍,会不忘她给自己的“许诺”,在她的文学园地里:麦苗儿更绿,菜花儿更艳,开心果更加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