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山野现代舞 诸暨珠玑

浣纱溪依旧悠悠流淌着,流出了几千年诸暨的历史。

诸暨城沿浣纱溪西岸而建,呈南北带状。浣纱溪古为浦阳江,后因西施当年曾在此浣纱而更名。那其实不是一条小溪,而是碧水滔滔的大河。盈盈的水边,王羲之题写的“浣纱”二字,在苍褐的石壁上,映证着吴越春秋时代那个绝色的西施姑娘真实的来历。浣纱石上方为古朴隽秀的浣纱亭。

西施夷光生于河西的苎罗村,郑旦生于河东的鸬鹚湾村。都是很美丽的地名。

许多许多的岁月都被浣纱溪的流水带走了,西村和东村古老的风光不再。

只是在江边浣纱石不远的苎罗山脚下,留有一座清丽幽静的西施殿。西施祠庙千余年来曾多次圮废,“文革”中彻底被毁。到了一九八六年,诸暨人自筹资金重建西施殿,出了一个名叫李战的中年人,“文革”前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将自己被浣纱溪孕育出来的灵气,一砖一瓦地砌入了西施殿的建筑之中。图纸是他自己设计的,小小一块地方,竟将主殿、古越台、沉鱼池、画眉桥和郑旦亭安置得错落有致,傍地势而蜿蜒,依江沿而盘旋,角角落落都不肯有一丝忽略,布局精巧,犹入迷宫一般。更令人叫绝的却是那些古色古香的廊檐木雕,那些石柱石刻,都是李战和他的伙伴们,从山村古旧民宅拆建后废弃的材料中,一件件千辛万苦搜寻搬运回来,于是整个西施殿的建筑虽新仍古,不仅为诸暨保存了一大批民间文物,且造价低廉。

可以想见两千年后的诸暨人,对西施的一番殷殷怀念之情了。

美丽的西施活在故乡诸暨的青山绿水之间,永远不会老去。诸暨人心中的西施已不是一个以色事君的美人,而是像海上的妈祖那样的保护之神。

想必西施当年的无奈,本是为了拯救自己的故乡。

拯救带有牺牲的意味。但若是这山水这乡土原本就富庶而强大,西施还用得着担负贡品和间谍的双重身份,悲壮地晋献与吴王吗?

飘逸而又沉静的西施雕像,日日都在向诸暨人发出痛心的质问。

诸暨历经多年的徘徊之后,终于有了一个雄心勃勃的开始,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于是两千年后的浣纱溪上,如今已架起了座座飞虹——浣纱大桥、诸暨大桥、暨阳大桥。当年郑旦故里的河东,将是开发拓展中的诸暨新城。

离诸暨城十几公里处的山下湖镇,近年来逐渐形成了全国最大的珍珠市场。

偌大的场地空间,已被洁白如玉、姹紫嫣红的珍珠铺天盖地地覆盖。一串串、一簇簇的珍珠悬挂着、垂缀着,如帘如丝、如雨如雾。珍珠项链珍珠耳环珍珠手链珍珠发夹珍珠领带珍珠坎肩珍珠塔珍珠猫珍珠坤包……好似天下所有的东西都能用珍珠镶嵌用珍珠制作,一个光彩灼目的珍珠世界。

如今诸暨的河港水乡,处处都是珍珠养殖场。

诸暨人养珠,犹如种植稻谷,粒粒辛苦,粒粒金贵。

早起的养珠人,起了湿淋淋的珠蚌,剖出圆溜溜的珠子,大如豌豆,小若米粒,白色已太普通,粉的紫的才更稀奇。用布口袋盛上,大袋小袋,就像装着五彩的豆种或是菜籽。然后骑上摩托,赶到公路边上珍珠市场的大棚去。说是棚,其实是一所宽敞明亮的大屋,能容纳几千个摊位,乡里集资建的。各个摊位依次排列着,有规有矩、有条有理的,连茶杯都一式一样的整齐,编了号码,同摊位的号码一样涂着红色,很是醒目。把布袋里的珍珠小心地倒在塑料小盆里,嘁嘁喳喳、蒭蒭的声音很好听,古筝似的。掂一掂,沉沉的,每粒珠子都占分量。

于是想起那句古诗:大珠小珠落玉盘。

天南海北的珍珠商,从空中海上陆地直奔诸暨而来。带走成麻袋的珍珠饰物,留下了诸暨人致富所需的资金。带走了西施流传至今的美丽,也带走了诸暨人永不衰落的爱美之心。千年的西施在一粒粒珍珠的润泽中翩然复活,西施故乡的珍珠从此侵入了当年东周列国遥远的土地,诸暨已无处不在。

我当然要买一串珍珠项链带回去。春秋那时若有珍珠,西施想必是会酷爱珍珠的。

卖珍珠的诸暨姑娘用很麻利的动作,迅速地把我略嫌长了些的珠链截短,然后,笑着把那根用来穿珍珠的特制细针和长线,送给了我。

一根针线,就这样把很久以前聪慧的浣纱西施,和今日精明的诸暨人连结了起来。

四月去诸暨,是为杨佩瑾先生的长篇小说《浣纱王后》讨论会。风华绝代的“浣纱王后”在溪边穿针引线,编织起这一次人文与地理交融、历史与现代相合、文学与经济互动的文化活动。珠玑的诸暨,无须再倚仗当年一个弱女子的拯救了。

然而这位曾为家园的复兴而奉献青春的护佑女神,依然在苎罗山下,时时向着天下人发出永远的警示和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