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 die fan fei
贝贝的蝴蝶标本越积越多了,多得墙上挂不下,一摞一摞地搁在柜子上,弄得家里像开了一个小型的档案馆。奶奶说,这样下去可不行,蝴蝶要把人挤出屋子了。奶奶放弃了从前贪多求全的原则,开始指导贝贝有选择地做标本。精选一些品种珍贵的、品相优秀的,其余的选择放弃,埋进一只青瓷花盆。
“睡吧,睡吧,做个好梦吧。”奶奶把花盆里的泥土小心翻开,把蝴蝶尸体埋进去,然后拿小铁锹拍紧土面,嘴里嘀嘀咕咕。
奶奶告诉贝贝,人死了都要埋进土里,过去的老话叫“入土为安”,所以蝴蝶死了也得帮忙埋葬它们。不管怎么说,蝴蝶也曾经是生命,活着的时候给世界带来过美好。
“如果有一天奶奶死了……”她有意无意地扯到这件事上。
“奶奶不死!”贝贝对这个问题反应奇快,没等奶奶说完,就捂紧耳朵,眼睛斜斜地瞪着她,大声抗议。
奶奶笑起来,抬手抚一下贝贝的脸:“好,奶奶不死,奶奶陪着贝贝过一辈子。”
有了这个承诺,贝贝不再惊慌,像从前一样快乐起来。
其实贝贝不明白什么叫“死”,他看见奶奶把死了的蝴蝶埋进花盆,隐约知道这就是“死”的结果:要埋进泥土里,还要用铁锹拍紧土,让尸体出不来。他感觉这样的结果很恐怖,出于本能地不喜欢。
妹妹就不一样了,它不认为“死”是一件不好的事,相反,它对花盆里的蝴蝶尸体很好奇,总喜欢勾着脑袋嗅来嗅去,有时候把爪子伸进花盆里,拨一拨那些泥土,像个专注的考古学家。贝贝每次看见了都要阻止它:“不能吃!苦。”
所有不能吃的东西都是因为苦,这是贝贝的简单思维。贝贝善于把世界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也真是的,翻弄花盆怎么就是嘴馋呢?人家不能研究研究,或者是考察考察吗?妹妹很不高兴地耷拉着耳朵走开去。可是刚过了一小会儿,它又忍不住偷偷摸摸踅回来,小心翼翼围着花盆转圈圈,再冷不丁地把鼻子探进去嗅一嗅。
有什么办法呢,狗这种家伙天生就好奇。
有一次李大勇到贝贝家里来帮忙换灯泡,看见妹妹绕着花盆嗅个不停,就问贝贝说,盆里面是什么?贝贝回答他:“蝴蝶埋了。”李大勇也跟着好奇起来,拿根小木棍到泥土里面翻,翻出几只死蝴蝶,耸耸肩膀说:“啊哈!”
贝贝不明白这个“啊哈”是什么意思。其实李大勇想要表达的是:蝴蝶也值得正经八百弄个埋葬仪式吗?
奶奶现在不用木头盒子放标本了,木头盒子太贵,就是去批发市场买,也要十来块钱一个。还有,用木头不环保,浪费资源。奶奶是退休的中学老师,有文化有信念的人,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奶奶很清楚。奶奶尝试着自己动手做标本盒,用硬纸板剪裁出来,折边,然后拿胶水粘上,纸板表面再刷一层白漆。白色的盒框更能陪衬出蝴蝶的五彩缤纷。有时候,奶奶还别出心裁地把盒子做成菱形,六角形,椭圆形或者扁圆形。异形的标本盒看上去就像工艺品,精致,小巧,妙不可言。
洪阿姨提了两桶“金龙鱼”调和油到贝贝家里来。她告诉奶奶说,这是超市的促销商品,便宜,她和儿子两个人排队,自己买了两桶,帮奶奶捎了两桶。
“哎哟,多谢你惦记。我给你拿钱去。”奶奶放下标本盒,到里屋柜子里拿钱。
洪阿姨笑着:“看你老人家急的,我又没催你还钱。”
她这时一抬头,看见了满墙壁满柜子的蝴蝶标本。
“妈呀,”她瞪着圆圆的眼睛说,“我的妈妈呀,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蝴蝶!多好看啊,比花朵儿好看,比珍珠宝石好看!”
贝贝仰起头,很自豪地告诉她:“有好多!”
奶奶取了钱出来,接着贝贝的话:“这在我们家里,是一乐!”
洪阿姨凑近标本盒,从各个角度看蝶翅上流淌的光,啧啧地惊叹着,挨个问奶奶:这只黄底子黑花纹的是什么品种?这只黑色带金边的是什么品种?大红色像新娘子的呢?浅绿色小个儿的呢?唉呀呀,她一声声地惊叹,这要是办个蝴蝶标本展,多喜庆啊。
洪阿姨当即就决定,要借康盛小区的会所大厅办个蝴蝶标本展,让社区里的老老少少都跟着乐一乐。
奶奶当时很意外:“这个嘛……好是好……”
洪阿姨跟她开玩笑:“舍不得亮宝啊?”
奶奶乐了:“怎么会呢?我是说……”
洪阿姨一锤定音:“放心吧,筹办工作我来做。社区里刚来了几个做义工的大学生,帮忙的人手有的是。”
洪阿姨走了之后,贝贝问奶奶,什么叫“展览”?奶奶解释说,就是把蝴蝶标本拿出去,放在会所的大厅里,请大家都来看。奶奶说:“好东西要让大家来分享。”
“请大勇叔叔啊。”贝贝马上想到每天早晨帮忙搬电动车的李大勇。
“当然,一定要请的。”奶奶允诺他。
“还有吴小雨。”
“好啊!我们来写一封给全班同学的邀请信。”奶奶这么说。
贝贝很激动。晚饭后,他一定要奶奶教他写“蝴蝶”两个字。他反反复复在本子上写了好多遍。他把“蝴”字的三个部分写得高高低低,变成了“虫”、“古”、“月”三个不同的字,而且三个字一个比一个排得低,像是他们班上的学生牵着衣角下台阶一样。他把“蝶”字写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八爪鱼,每一笔都向外飞出去,蹦着跳着挣扎着。
上床很久,他还不肯睡,翻过来倒过去,嘴巴里喃喃有词。这是破天荒的事,往常他总是一沾枕头就打呼噜了。
奶奶进来看他时,贝贝一骨碌坐起来,问了奶奶一句话:“坐位呢?”
奶奶马上明白了,这孩子折腾半天睡不着觉,是担心全班同学来了之后没处坐,怕自己的招待不周到。
多么仁义厚道的孩子啊。
奶奶摸着他的耳朵说:“看展览的人都是站着的,坐着就看不清楚了。”
贝贝恍然大悟,用劲点一点头,自己对自己说:“不搬凳子,不能坐。”
因为不用搬凳子,贝贝轻松了,往枕上一趴就睡过去,顷刻间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
奶奶坐在床边,把贝贝明天上学要穿的衣服整理好,把脱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捡回来,拿鞋刷子刷干净,鞋头并拢放齐,旁边放上干净的袜子。奶奶还要给他收拾书包,把铅笔削好,把散乱的水彩笔重新排列到盒子里,把卷起来的图画本的边角压平,书包里放进擦鼻涕的手帕,上厕所的手纸,还有一块小小的巧克力。班上那个叫张天昊的男孩子,发起脾气来天王老子都不认,可是只要塞给他一块巧克力,马上就没事。奶奶每次送贝贝上学都要叮嘱他:“给张天昊巧克力啊。”
没有办法,跟这些特殊的孩子们没法去较真,凡事都要顺着脾气捋。
一切收拾妥当了,奶奶最后回到床边,把被窝掖掖紧。孩子睡得多香!做梦了吗?唐氏症的孩子会做些什么样的梦呢?奶奶想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贝贝的脸。丝一样光滑的、散发出热腾腾的睡眠气息的脸。
第二天到学校,贝贝迫不及待地要把蝴蝶展的消息告诉每一个人。
他的第一个倾诉对象仍然是李莹莹。很奇怪,尽管李莹莹从来都不搭理任何人,贝贝还是喜欢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呢,还是她严肃着小脸的样子特别让人怜爱呢?要是拿这个问题去问贝贝,他一定是说不清楚的。
李莹莹穿着一件乳白色带荷叶边的毛衣,头发上别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小发夹,公主一样漂亮。她独自坐在操场角落里,低着头,手指尖尖上飞快地捻着什么东西。贝贝在满操场的男孩女孩中一眼找到了她,赶快走过去。
“李莹莹,请你啊。”贝贝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如同绅士向淑女发出了舞会邀请。
李莹莹垂着眼皮,专心致志玩着指尖上的东西,贝贝的口头邀请像风一样掠过她的耳朵,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请你看蝴蝶!”贝贝重复了一次。这一次,他的语气有点急,还有了点责怪李莹莹的意思。甚至他还在李莹莹面前蹲下身,要想看到李莹莹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映着什么呢?她怎么从来就不肯抬起眼睛对别人看看呢?
李莹莹的眼睫毛太长了,像一道密密的黑丝帘,阻隔了她和这个世界。贝贝没有能力打开这个阻隔。可是眼尖的贝贝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李莹莹手指尖上捻着的那团东西是鼻屎!她抠出自己的鼻屎,捏在手里,当成了玩具。
“很脏!不好!”贝贝着急地提醒她。
李莹莹自顾自地玩,捻着绿豆大小的鼻屎团在指尖上转圈圈,享受她自己的快乐。
“不卫生!不好!”贝贝脸都红了。他太有责任心了。
“请你看蝴蝶!”贝贝重复了一次。这一次,他的语气有点急,还有了点责怪李莹莹的意思。甚至他还在李莹莹面前蹲下身,要想看到李莹莹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映着什么呢?她怎么从来就不肯抬起眼睛对别人看看呢?
李莹莹的眼睫毛太长了,像一道密密的黑丝帘,阻隔了她和这个世界。贝贝没有能力打开这个阻隔。可是眼尖的贝贝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李莹莹手指尖上捻着的那团东西是鼻屎!她抠出自己的鼻屎,捏在手里,当成了玩具。
三年级的班主任方秀丽走过来。方秀丽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子,吊眼梢,鼻子和嘴巴都比较大,看上去就有点凶。当初她还是特殊师范学校的学生时,到培智学校来实习,碰上唐乐乐和张天昊打蛮架,两个人又踢又咬像两只急红眼的狼,旁边一个女老师光叫喊不敢往前靠。小方老师走过去,一声大喝,又抓住两个人的手往两边一掰,再一甩,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问题。程校长就说,培智学校是要有方秀丽这样唱红脸的人,力气大,喉咙响,看上去有威严,关键时候能够压得住阵。程校长马上打报告把方秀丽要过来,做了班主任,一门心思要想培养她做接班人。
贝贝无法说服李莹莹,又看见小方老师走过来,忍不住告了状:“方老师看,玩鼻屎,不好。”
方老师站到李莹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李莹莹根本不抬头,没反应。
方老师咳嗽一下,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李莹莹!”
李莹莹身子一哆嗦,像是吓着了一样,手指尖的鼻屎团团掉到了地上。她其实还是知道方老师站在她面前的,也知道玩鼻屎是不对的。可是她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身子却一个劲地在长板凳上摇来摇去,摇来摇去,摇出一种奇怪的韵律和节奏感。
摇着摇着,贝贝就看见她的裤裆的颜色变深了,而且,那种湿淋淋的颜色飞快地向下蔓延,一直到她的裤脚处,脚下瞬间汪出一摊水。
方老师一跺脚,恨恨道:“李莹莹,你又做坏事了啊。”
李莹莹一声不响,没事人一样,仍然有节奏地摇晃她的身子。从她的两条裤腿上,有一阵阵的尿水味漫出来。
方老师只好伸手,把她拉起来,带到操场对面的更衣室去。那里总是备着这些孩子的第二套衣裤,随时准备更换。
给这些孩子擦身子、换衣服,也是老师的事。尿水还算好,如果是大便,情况更可怕。做培智学校的老师不容易。
也因此,方老师来了不久就后悔了。她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要求调离,就一直在复习功课,准备考研究生,曲线救自己。她想,如果总在培智学校呆下去,不光自己的智力会退化,连男朋友都会不愿意了。
程校长对此心知肚明。将心比心,如果自己也像小方老师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也会难免有异念。人往高处走,世人皆如此,她不能仅凭“责任”和“道德”就去阻挡别人的路。所以她对小方老师的要求是:能走就放她走,走之前好好干。
方老师没有辜负程校长,逢到这种洗洗涮涮的事,她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地做。
贝贝目送李莹莹扎撒着两条长腿、像青蛙一样拖着湿裤子,被方老师押着往操场对面走,心里有点难过。李莹莹不理睬他,是不是她根本不喜欢看展览呢?如果她真的不喜欢,还要不要给她一张邀请信呢?可是李莹莹不去的话,贝贝的快乐就要少很多啊。
李莹莹什么都不说,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真是让人急。
贝贝对办展览的事情着实很上心,每天回家都要缠着奶奶问:“哪天啊?”他像唱歌似的,口齿不清地嘟哝:“哪天啊?哪天啊?哪天啊?”
奶奶哭笑不得地数落他:“你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见你这么性急过。你以为办个展览容易吗?洪阿姨又不是天天没事干,她忙啊,居委会有多少事情排着队等她啊,你得容人家腾出手。”
贝贝可不管这些,洪阿姨有很多事,可是贝贝只有这一桩事。这桩事让贝贝放在心上了,那就再也卸不下来了。
洪阿姨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提办展览的话。她也许真的是说过就忘了。奶奶有时候见到她,笑眯眯地打个招呼,从来不把话头往这件事上扯。自尊的奶奶是个有数的人,她不愿意平白无故给别人添麻烦。
为了安抚贝贝的情绪,奶奶哄着贝贝给蝴蝶标本分类,找点事情做做。祖孙两个把家里的蝴蝶标本盒统统找出来,堆在桌子上,一一地过目。
这种黑色、橙色、青白色花纹的属斑蝶科,如果它们受惊扰,就会放出有毒的气体,有臭味。贝贝你记住没有?斑蝶科。斑点的斑。
这种翅膀薄薄的、像蓝天一样澄澈透明的蝶呢,是粉蝶。粉蝶跟油菜地里最常见的粉蛾很相像,容易搞混。可是鉴别它们也容易:蝴蝶栖息时,四片翅膀收拢了竖在背上,轻轻抖颤,随时准备飞翔;粉蛾不一样,它总是把翅膀叠起来,覆盖在自己身体上,像是用翅膀给自己做了一个栖身的屋顶。
环蝶是体型最大的蝴蝶哦,它就像是蝴蝶群里的皇后,高贵,尊严,有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劲儿。
凤蝶最美丽,你看,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翅膀虽然大,可是体型苗条,锯齿形的翅端像是凤凰的尾巴,飞起来的时候翩然若舞。
还有绢蝶。还有灰蝶。还有蛱蝶、喙蝶、珍蝶、眼蝶……
天哪天哪,这么多的科目,这么多的名称,贝贝有点烦了,他开始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了。
“不好。”他伸出手一扫,把桌上的标本盒统统扫到奶奶那一边,“不要。”
不是不要标本盒,是不要记住这些繁复的名称。“繁复”总是让贝贝头疼欲裂,让他烦躁失控。
奶奶适可而止,站起身,把散乱的标本盒按类别摞起来,中间用白纸条隔开,仍旧放回到柜子里。
“记不住名称,也没关系。”奶奶轻言慢语地说,“你喜欢做蝴蝶标本,是因为你喜欢蝴蝶的美丽,你要收藏这种美丽。糊涂的喜欢比清醒的喜欢更本真。就好比你喜欢一个人,记住他的面孔就行了,不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
奶奶的话说得有点绕。奶奶对贝贝说话,大多数时候简单明了,偶尔才会这么弯弯绕绕。逢到奶奶绕着说话时,贝贝就不听,让奶奶一个人自言自语。
贝贝也经常这样自言自语。贝贝的自言自语是:“老虎蝶没啊。”
奶奶没听清,问贝贝:“你在说什么?”
贝贝嘟哝着:“没啊,老虎蝶啊。”
奶奶明白了,“老虎蝶”就是“中华虎凤蝶”,贝贝用他的方式记住了这个词。奶奶曾经对贝贝说过,南京的紫金山上出产这种漂亮的蝴蝶,蝶翅上有虎皮一样斑烂的花纹,颜色是纯黑和橘黄交织,飞起来的时候很炫目,离老远就能看得到。奶奶说,蝴蝶名称上有“中华”两个字,说明它是我们国家的特产,独一无二。
贝贝翻拣着一堆标本盒,不停地嘟哝:“没有老虎蝶。”
奶奶说:“虎凤蝶是珍稀品种,每个人都应该宝贝它。别说现在不容易看到,看到了也不能捉,要让它在最好的环境里活下去,生很多蝴蝶宝宝,让更多的人观赏。”
贝贝恳求说:“看看好吗?”
就只是看看。很简单的要求。
奶奶真不知道贝贝的固执是好还是不好。固执地去做一件事会让人成功,可是固执也容易对人有伤害,就好比你开一辆车,如果不会拐弯,就有可能冲下悬崖。
这么复杂的事情,对贝贝是说不清楚的。奶奶只好答应他:“周未带你去爬紫金山。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够看见中华虎凤蝶。记住,虎凤蝶是国宝,大家都有责任保护好。”
贝贝一高兴,就地躺倒,搂住了妹妹,在地板上连打几个滚。贝贝兴奋过头时就要搂着妹妹打滚。虽然奶奶嫌地上脏,制止他这么做,可是贝贝总要借助一个方式表达他的快乐,这是他的权利。
“衣服脏啦,今天地板还没有来得及拖呢。”奶奶笑着嗔怪他。
“贝贝爬山,要背奶奶。”贝贝发了宏愿。
奶奶笑得眉眼花花:“等哪天贝贝能够背着奶奶走,奶奶就享福喽,好日子看得到喽。”
贝贝真的从地板上爬起来,拱到奶奶面前,胳膊别过去圈住了奶奶的大腿弯,一用力,把奶奶背起了身,趔趔趄趄走了两三步。
“哎哟,哎哟,好个棒小伙儿啊,了不得的力气啊。”奶奶一连声地惊叹着。
贝贝放下奶奶,胀红了脸,喘气,笑,突然之间往地上一躺,又打了几个滚。
妹妹站在旁边,很委屈地在喉咙里呜咽一声。打滚没有带上它,这让它觉得很受伤。
去紫金山,能不能看到珍稀的蝴蝶呢?奶奶心里其实没有把握。运气好的话,也是可以的吧?报纸上有时候会报道:某某人在紫金山发现了中华虎凤蝶的卵,某某人看到两只虎凤蝶飞来飞去在交配,某个单位的年轻人还专门在紫金山建起了观测站,要拍摄虎凤蝶由卵成虫的全过程……那么,贝贝为什么不可以有这种好运气呢?贝贝这样的特殊孩子,活着很少提要求,很少有愿望,偶尔有这么一个,不让他满足的话,老天爷也会于心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