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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豆 石匠

孩子们都是哪里有稀奇去哪里,哪里有热闹去哪里。在这块癣巴样的桥溪庄上,每天除了能多看几回汽车,就是去厂看他们的爸妈干活。而那些,他们早看腻了。比较起来,修观音庙就算得上很稀奇了。没上学的,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上着学的,放了学来。他们总是三五个在一起,围在师傅们旁边,痴痴地看着他们干活。有时候,他们也聚在一起干一些他们认为有趣的事,但他们不走开。师傅们爱逗他们,要他们朝着天空叫爸。说孩子们越叫得大声,他们的肚子就越痛。遇着像雪豆这种不知事儿的,就真叫,师傅们就捂着肚子大叫:哎哟!别叫了,我肚子痛啊!看着一群大人捂着肚皮叫痛那是很有趣的事,于是孩子们全叫起来。几张透红的圆脸冲着天空,乱七八糟喊成一片:爸——爸——!

师傅们也叫成一片:哎哟——哎哟——我的肚子痛啊——

后来,大人孩子的,就笑成稀里糊涂的一片。

大一些的孩子,像雪山雪果雪朵们这样的,他们上过这种当,他们是有见识的。他们知道这是师傅们变着法儿骗他们叫自己爸。猪才上重复的当哩。但他们仍然喜欢这些师傅。他们的爸妈除了睡觉就是上工,没时间和他们亲密,再说他们的爸妈好像也没这帮师傅容易亲密。他们就和这帮师傅亲密上了。亲密间,孩子们都能唤出每个师傅的名儿来,当然,他们在名字的后面还加了个叔或伯。他们问,你叫啥名儿?被问的说,叫我石匠伯。他们想,他叫石匠,于是就记住了,以后就叫他石匠伯了。他们不知道石匠伯之所以叫石匠是因为他干的是石匠活儿。他们又问另一个,你叫啥呢?那一个说,叫我泥匠叔。他们想,哦,他叫泥匠哩。

这天,石匠伯突然就叫起肚子痛来。孩子们说,我们也没叫爸,石匠伯你怎么肚子痛了?石匠伯听了发笑,但笑得有点苦。不多一会儿,石匠伯就不能干活了,手按着肚子,嘴里不停地吸气,额上汗珠子豌豆大。师傅们都停了手里的活看着他,脸上都担着心。谁问孩子们,你们这里有医生没有?孩子们说,没有,在对面坡上才有医生,他又能医人又能医猪娃还能医牛哩。但雪朵说,石匠伯你得“羊毛痧”了,我妈会挑“羊毛痧”。于是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叫起来,对对对,雪朵妈能挑“羊毛痧”,石匠伯你肯定是得了“羊毛痧”,那病就是肚子痛,我妈都得过的,是雪朵妈给挑好的。

雪朵妈轮晚班,在家里给猪娃剁猪草。雪朵和她妈孤儿寡母,所以雪朵妈除了在厂里上工,还养着一头猪娃。雪朵妈每天都比别人累,所以雪朵妈每天都比别人没有精神。一群孩子七嘴八舌把她耳朵都吵炸了,她才把眼睛睁大了一点。这一睁,她的好看就暴露出一些来了。虽然石匠当时肚子正痛得要命,但他还是看出了雪朵妈疲惫下面的姿色。他想这是一块能打磨得很好看的石坯。

雪朵妈先用手沾了水在石匠的胸口拧,像对石匠有深仇大恨一样使劲拧。石匠眼睛瞪着雪朵妈,嘴里哇呀哇呀乱叫:妈呀,你是把我当冤家呀!雪朵妈不管,像听不见。只一会儿,石匠的胸口就起了一个青紫色的血包。雪朵妈就拿一根缝衣针在这个血包上挑拨。这下,石匠不叫了,眉拧成疙瘩,嘴里直吸气。雪朵妈说,忍着点,把几根毛丁挑出来就好了。石匠说,行吗?雪朵妈说,你不相信又来找我做啥?孩子们叫起来,行的行的石匠伯。说话间,雪朵妈已从石匠的胸口挑拨出几根牛毛样的东西来。那东西像琴弦样的并排在石匠的肚皮下面,被雪朵妈用针挑起来,成了几根抛物线。雪朵妈用嘴咬断了这几根抛物线。石匠不痛了。石匠在雪朵妈埋下头咬住他胸口里的那几根弦的时候就不痛了。雪朵妈把咬下来的几根毛丁交到石匠手里,说,完了。还痛吗?石匠忙说,不痛了不痛了。说完石匠还坐着,雪朵妈想了想,就给他倒了一碗开水,说,我们这儿的水都是从河里抽上来的,河里什么没有啊?不能喝生水的,你要是嫌烫,就等冷了再喝。接着,雪朵妈就去剁自己的猪草了。天快黑了,快到她上工的时间了。

石匠真想等水冷了再喝,可他又觉得这样干坐着怪不自在的。于是,他端起开水,一边吹一边喝,喝得全身汗水直淌。

石匠喝完了水,冲着雪朵妈的背说,谢你了。

雪朵妈回头还给一个疲惫的笑。

石匠把在一边玩的雪朵多看了两眼,说,我走了。

雪朵妈说,过去也不要急着干活,歇会儿。

石匠说,谢你了。

几个孩子送他出门,他走了。

第二天,几个孩子再去,他们手里就意外地得到了两颗糖果。是石匠伯给的。雪朵的五颗,其他孩子的是两颗。雪朵从手里的糖果数量上懂得了点什么,久久地呆在石匠伯旁边,还比别人多给石匠伯几个笑。石匠伯悄声问她,雪朵,你妈叫啥名儿?雪朵说,叫凤美。石匠伯笑,想来是想记住这个名字吧,他把雪朵妈的名字重复一遍。他还想问点什么,但雪朵已经走开了。因为雪豆和她作民爸一起来了,雪朵跑去跟雪豆打招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