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棚不大,挤满了逃难的人们,许慎行护着妹妹,拨开人群,挤进了茅棚的一个角落。
茅棚的一角,躺着一名年届四十的中年男子,长得俊朗,哪怕是闭目蜷躺在草堆上,却也是异常醒目,一眼就瞧出他与别人的不同风华来。身旁守护一名女子,约三十出头,五官平凡,装扮朴素,看上去就是一个刚从田里劳作回来的农妇。正是他们的母亲张氏和父亲许平川。
“爹,娘!”许慎行领着妹妹上去见礼。
“阿行,阿言回来了!”张氏看见儿子女儿,眼睛一亮。“怎么样?”
少年抿着唇,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张氏,张氏急急地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干巴巴的饼子,眼中不由一阵失望,回首看向那躺在角落的许平川,许平川显然是病的不轻,俊朗的五官,带了些许灰白。“你爹他如何吃得下这个……”
“娘!”许慎言脆生生地唤道,将手中的小陶罐递给张氏,眉眼弯弯,具是笑意。这小陶罐里装的,正是她从地保那里抢来的药。
“这是?”张氏一怔。
“这是前边难民所大夫派发的药,给爹爹服用正好!”许慎言用力地笑着,张氏一心挂念丈夫,倒是没有发现儿女的异样。接过荷包,转身去伺候丈夫用药。
“下回不可再莽撞了。”许慎行瞪了妹妹一眼,领着妹妹朝父母走去。许慎言得意地做了个鬼脸,跟在哥哥身后。草垛上的许平川睁开微闭的眼,看向一双儿女,最后视线停在儿子身上。“外面情况如何?”
“朝庭设卡拦截,说是将难民就地安置。”许慎行声音低哑,悄悄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
就地安置……
许平川眉心一皱,转首从茅棚的缝隙里朝外看去,天黑压压的,大有倾盆之势。皖南水灾,邻近几个州县都受影响,少食短药,一旦瘟疫蔓延开来,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只怕必死无疑。如被有心人士煽动,必然引发难民哗变暴动。届时,这些无辜的难民,不是死于瘟疫,也要死于官兵之手!
看来这江城卡,也要成为是非之地了。
眼下,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平川,眼下暴雨肆虐,怎么离开?”农妇愁容满面。
许平川喟叹一声,早知道此般境况,今年就不带妻女回乡祭祖了。
许家祖上,是皖南望族,书香门第,只是当年得罪了地方豪绅,勾结官府,将许平川的父亲下了大狱,许平川祖父气急攻心而亡,许平川被逼离乡,逃至句容乡下,做了一名村塾先生,后来娶了当地村姑张氏为妻,生下一儿一女,儿子许慎行,年十六,女儿许慎言,年十三。许平川离家多年,觉得事过境迁,这才起念带妻儿回乡祭拜,以告许氏族列祖列宗,许家不曾灭绝。不料却赶上了百年一遇的暴雨洪灾,难道是天要灭他许家?
“再等等看。”许平川无奈道:“只盼天公作美,卡防早日放行,我们便可早日返乡了。”
“爹爹!”许慎行一听,心中大急。悄悄地朝妹妹使了个眼色。许慎言知道哥哥定然与父亲有事相商,要避开母亲,当下就顺着许慎行的意思,将张氏不着痕迹地引去了一边。
许平川瞧儿子这慎重的模样,不由心里一突。“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