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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厉害的皇帝刘邦 第九章愧对韩信

第九章愧对韩信

《破格拜将》

还是刚刚消灭秦国的时候,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要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巴蜀去任职,心里很烦。

虽然这样,原在项羽手下任小官的韩信却投奔到刘邦的队伍中来,宁愿跟他赴汉中。负责接纳他的军官感于他对汉军的信任,问明他在楚军的情况,任命他为连敖,大概相当于现在部队中排长一级的干部。这与韩信的期望值相差很大,他有些后悔。但小就小吧,谁让自己刚来呢。韩信这样想。因为仍然不被重视,对自己的管束难免就放松些。

队伍正在行进中,将士们大都吃不饱睡不好。一日经过一个叫大夼的村庄,夜间有几个士兵嚷嚷饿了,就问韩信:“我们到附近庄上去弄些吃的来,你去不去?”兴许还有酒喝。”

走了一天的路,晚饭时每人吃发了两个小馍馍,韩信个头较大,吃过没多大会就饥肠辘辘了。这时听说去弄些吃的,怎能抵挡住诱惑,随口答道:“去,那怎么不去。”

一伙十几个人摸黑到附近庄上老百姓家里很快偷来一只羊,他们手中都有刀,剥吧剥吧就给煮了,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搞到酒,肉也没盐拉味的。但他们还是吃得很香,就连煮肉的汤也喝了个锅底朝天。

他们吃饱喝足,本想天明一走了事。谁知天还没亮,那丢羊的人家就伙同几个邻居找上门来,一看满地上撒的都是羊血,剥掉的羊皮还扔在一边,马上嚷嚷开了,骂他们是强盗,立逼着让赔羊。

不用说这事很快被报告到刘邦那里。汉军一向以治军严谨、对老百姓秋毫无犯著称,出现了这样的事,当然要严肃处理。刘邦下令:“照价赔偿百姓的羊钱,凡参与偷盗者一律处斩。此事由滕公夏侯婴办理。”

夏侯婴在一旁答道:“得令。”说罢便带领一群法官到韩信所在的军营,了解清楚情况,把参与偷羊的十几个人全部绑了,押到离村子较远的一片乱树林里逐一正法。刽子手一刀一个,杀人真如切菜一般,不一会就砍了十三个人的头。下一个轮到韩信了,只听他大声喊道:“难道汉王不想夺取天下吗,为什么要斩壮士?一只羊比十几个人的性命还重要吗?”

韩信声如洪钟,他的话引起监斩官夏侯婴的注意。夏侯婴看去,只见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甚有将帅之气,就对刽子手说:“且慢,我听此人口出异言,必非凡人。待我问他话来。”说罢,走到韩信跟前,问道:“你自称壮士,何为鼠盗狗偷之事?”

韩信说:“壮士亦要吃饭,连日行军,士卒皆不得饱,多有走不动者。我们有意跟随汉王出生入死、转战南北,似此怎能持久?士卒夜间出去弄点吃的,实饥饿难耐也。当此之机,汉王不究粮草供应之误,而惩穷途求生之人,我以为不公矣。再者,汉王以仁爱见长,岂有因一羊而杀多人之理,这不应是他的本意。”

夏侯婴感到韩信说的很大胆但又很在理,就问:“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我要问你,治军不严能行吗?都像你们这样,没有吃的用的就到老百姓那里去偷去抢,成什么样子了,汉军不成了一群土匪吗?这样下去怎么会得到老百姓的拥护?”

“我们都懂得治军应该严厉这个道理,但在外部条件威胁到部队存亡的时候,我觉得如果让大家在纪律和生存之间做出选择,部队首先选择的应该是生存。现在汉王到蜀地去,正是扩军用人之机,目的未至,先斩士卒,这不是要削弱自己的力量吗?”韩信回答说。

夏侯婴听韩信说的话,句句在理,态度不卑不亢,一般的士卒碰到这种情况早吓得打魂没了,他却能从大处着眼看待这件事,想他是一定有些来历的,要么就是有大才,遂打消了杀他的念头,余下的几个人也都放了。还把韩信叫到一边问:“你是哪里人,怎么到汉营来的?”

韩信说:“我本是项羽的部下,因在那里得不到重用,所以趁汉王赴蜀之机,投奔到这里。可惜没有人推荐我,一身绝技得不到施展,心情很郁闷,所以随同一些士兵做那苟且之事。感谢将军不杀之恩,他日若能得志,定当厚报。”

行军途中,夏侯婴故意把韩信留在身边,又问了他一些别的话,韩信坦诚布公地讲了,有些观点让夏侯婴感到很新颖,越拉越认为韩信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对韩信讲:“你很有头脑,我一定在汉王面前郑重地举荐你,希望你能自爱。”

“我会的。如能承你推荐得到汉王重用,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汉王效劳,绝不辜负你对我的一片信任。”韩信说。

不日汉军到了南郑,刘邦把这里作为他的都城。等大家都安顿好了,夏侯婴认真地对刘邦说:“我发现了一个人才,此人叫韩信,是从楚军过来的。听他讲话,太厉害了,对天下形势的分析,见解独到。他还熟悉兵法,对一些军事知识,可以说已到了烂熟于心的程度。我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希望你能重用他。”

“有这样的奇人?我现在正是用人之机,能得到这样的高人,太好了。你是怎么认识的,快叫来让我看看。”刘邦有些兴奋地问。

“你还记得从关中来的路上,有一伙士兵夜里偷了老百姓的羊,你让我一律处斩这件事吗?这其中就有韩信。我听他讲‘上不欲取天下乎,何为斩壮士!’感到很惊奇,就留他一命。再问他别的,果然胸有良谋。我了解了好长时间,越来越感到此人非同小可,所以才向你推荐。”夏侯婴说。

“什么,是上次偷羊的人?”刘邦听说是这样一个人,马上泄了劲,心里想,如是人才,岂会做那不明不白的事。于是转变态度说:“既然你推荐了,我也不见了,就提拔他做个治粟都尉吧,专门负责军中餐饮之事。”

“我看此人是个将才,这样安排是否有点屈才?”夏侯婴嗫嚅着说。

“不小了,你推荐的人,难道还叫他的职务比你高?”刘邦反问道。

“你经常教导我们,要注意发现人才,我这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只要卑职能为你做些事,何在乎自己干什么,你不必考虑我的感觉。”夏侯婴说。

“难得你有此心胸。既如此说,那就先用一段时间再说,治粟都尉也是一个关键岗位,如这韩信果能胜任此职,且表现突出,再重用也不迟。”刘邦说。

韩信担任新的职务后,把汉军食膳之事每一道机关都了解清楚,然后兴利除弊,建立制度,明确分工,对干事不力的差役,坚决剔除,对不用心的,严加惩饬,不到三个月,就把治粟之务办得明显改观。夏侯婴把这些情况汇报上去,刘邦十分高兴。

偏在这时,有些嫉妒韩信能力的人,加上在整顿工作中得罪的个别人,这些人打听清楚韩信的历史,一齐向刘邦打了小报告。刘邦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得知韩信曾向漂母乞食,被无赖欺凌甘受胯下之辱,又联系到偷羊的事,便认为这个人既没有血性,也不会有多大能力,所以尽管以后夏侯婴一再向刘邦推荐,刘邦终不认可。

夏侯婴是刘邦的身边人,他为刘邦不用这样的人才感到可惜。他不知有人在背后给韩信使了绊子,心想也许是自己人微言轻,说的话不压重,所以汉王才无动于衷,与其这样,不如求助于萧相国,让他说说,也许能改变刘邦对韩信的看法。他到了萧何那里,说:“你是最识人的,汉王让我们给他推荐人才,我推荐了,他却不用。这个人叫韩信,现任治粟都尉,我把他介绍给你,你看看如何?我实在觉得这是个人才,感觉他将来一定能对汉王有大的用处,所以才迂魔似的一再推荐。”

“滕公是跟随汉王久了的,不会向汉王随便推荐人。既然你认为是个人才,我想不会太差。近来我已听说军中新任的治粟都尉很能干事,想来就是此人。那你把他带到我这来,让我看看吧。”萧何说。

韩信干治粟都尉已有几个月,每天一睁眼,就管些吃喝拉撒睡,实与他的理想相差太远。他把自己的想法多次对夏侯婴讲,夏侯婴连连佩服,每次都说一定向汉王推荐他,却始终没有得到汉王的接见。他想,哪怕是能见一面,把自己的想法向汉王说一下,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那样汉王即使不用他,也不后悔了。现在是明明汉王需要人才,自己又有这个能力,却总是被推荐不上去,这让他心里很着急。一日,安排好一天的事务,又在那里胡思乱想,突然夏侯婴来找他,说:“萧何萧相国要见你,可乐意去见?”

韩信一向知道萧相国的贤名,也知他是刘邦最得力的助手,心里很仰慕他,就说:“萧相国召见,当然乐意。”

“那好,马上就去。”夏侯婴说。

两人说笑着就到了相府。萧何一见,首先被韩信的相貌举止打动了,只见他个子比自己还高些,看他要仰起脸来,头大脸阔,剑眉鹰眼,虎背熊腰,再听其言,浑厚高亢,整个人气度非凡。萧何忙招呼他们坐下,三个人攀谈起来。不多会,萧何就从韩信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他的才智非凡。这才相信,夏侯婴的话果然不虚。临走时,萧何叮嘱韩信没事时一定再来深谈。

第一次见面,因不太知萧何的为人,韩信没敢说的过多。以后又去了几次,韩信知萧何也是学识渊博之人,且为人忠厚灵活,便毫不保留地向他阐述了自己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和自己总结的比较系统的军事思想。萧何听到这些,为汉营有这样的军事大才感到兴奋,当即表示,一定要让汉王重用他,还要韩信把对自己讲的这些东西都写下来,交给汉王,给汉王一个惊喜。

韩信在投奔刘邦前,已经看到在灭秦之后,只有楚汉两股力量可以抗衡。投奔汉军后,根据刘邦所处的环境,他大致替刘邦设想了一个夺取天下的方案。和萧何几次接触后,他们又作了一些讨论,使得他的这一方案思路更加清晰,内容更加成熟。现在萧何让他写出来,他已成竹在胸,很快就整理出来并工工整整地写在一个布帛上。

萧何看到他写的这个东西,如获至宝,兴冲冲地跑到刘邦那里报喜。无奈刘邦是个实干主义者,对本本上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又听说是韩信写的,因为已先有成见,反而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安分,这山望着那山高,极可能眼高手低,无论萧何怎么说,就是不接受。这让萧何很扫兴。

巴蜀山区的条件很艰苦,气候潮湿,人们的生活习惯也绝然与内地不同。刘邦刚到蜀中来的时候,接受萧何、张良的建议,本想韬光养晦,借机壮大自己,以图日后和项羽一决雌雄。没想到官兵到此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上至将军,下至士卒,很多人都逃跑了。刘邦来时带了三万人,过了不到一年时间,竟走了有三分之一。刘邦见此很后悔当时脑子一热就到汉中来了,现只有从沛县老家跟来的一帮弟兄还算架势,没有走,对他多少是个安慰。

韩信是带着满腔热情投奔刘邦的,一连串的遭遇让他心灰到极点,先是因为偷羊差点送命,继之被夏侯婴推荐只做了一个伙头军,通过萧何保举自己,希望能得到重用,迟迟没有下文。后来又得了一场疟疾,一两个月没好。因此心情越来越糟。他看其他的将士多有逃跑的,汉王也不追究,自己也萌发了远走高飞的念头,心想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自己怀有一身本事,还愁找不到饭吃。这样想着,趁一天夜里,月光皎洁,挎着一只长剑,沿着大江悄悄地走了。

恰巧这天萧何没事,派人来找他到家里闲叙。有见着韩信的人告诉来人说:“韩都尉沿着江水向东走了,有人招呼他也不说话,想是不回来了。”

萧何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急了,深怨自己没有说服汉王让韩信担任一个恰当的职务,以致让他感到前途无望,这才不辞而别。他来不及跟谁说一声,就急如星火地顺着别人说的方向追韩信去了。

韩信顺着大江漫无目的地走着,头上的月亮静静地看着他,夏天的江风阵阵吹到脸上,有些粘糊糊的。他随手摘下一片灌木的树叶揉成一团狠劲地扔进江里,思绪万千,有说不出的难言之苦,心想难道苍天生我韩信就是让我受折磨的吗?他真羡慕那些没有读过书、没有太多思想的人,那样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岂不也很幸福?边走边想,郁闷地唱出一阕歌:

大江兮奔流,

晚风兮含愁,

月光兮不言,

人生兮如狗。

他反复地吟着,惊动了江边树上的栖鸟,远处的猿声听到这声音也停止了哀鸣。岂不知他是有宿命的人,此时随便吟出的几句诗,后来却真成了他人生的结果。刘邦在取得天下后,当真地把他当成狗一样宰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是也。

萧何向前赶了一晚上,也没有见到韩信的影子。他只有一个心思,追到天边也要把这韩信追回来。韩信腿长,走时又带着气,所以刚开始走得快些。江边本来人少,走个十里八里也见不着人影。萧何见人就问,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可巧有个从下游过来的船只靠岸歇息,他向前打听可曾看见有韩信这样一个人在江边赶路,他把韩信的状貌描述了一遍。船家说:“看到过这么一个人,好像嘴里还喊着什么。”

萧何听到这消息,感觉一定是韩信,因为这出川的路只有沿着江还好走一些,其他都是大山大川,一个人要想出去还真不容易。他出来时走得慌,既没和谁打招呼,也没带吃的,只好渴了喝口江水,饿了随手摘几个路边的野果子吃,中午实在乏得不行了,坐在树下打了个盹。现在得知前边有人走过,顿时来了精神,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丞相两天不在家,汉军的人吵翻了天。有人把情况报告给刘邦,他吃惊不小,其他人走得再多,可以不在乎,但萧何是他的丞相,是汉军的大管家,又是跟随自己一起从老家沛县打出来的哥们,怎么会离开呢?他不禁骂了开了:“妈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连萧何在困难的时候也能背叛我,连个招呼也不打说走就走了,可恶,可恶,太可恶了!”骂完,又问身边人:“是他一人走的,还是把家眷都带走了?”

来回的人说:“是他一人走的。”

“把他家没走的人统统抓起来,我看这老贼能跑到哪里去。”刘邦恨恨地说。他这会看人马一批批地走,脑子里有点犯浑,没想萧何连家眷都没带,自个跑走干什么,难道徒步回沛县老家遛着玩去?

几个武士答应着,“唰”地就去萧何府上把人抓了。

韩信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逢着村庄,就去讨些饭吃,累了就找个树凉影歇歇。萧何又赶了半天的路程,终于追上了他,一见就埋怨道:“唉呀韩将军,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呢?”

韩信一见萧何,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知道是来追自己的,面有愧色,只得装糊涂说:“丞相,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萧何生气地说:“你说我怎么来了?”接着便把自己得知韩信出走,急忙来追的经过说了一遍。

韩信看萧何对自己这么真诚,也说出了心里话:“我看在汉营没有多大希望,还是投奔别的地方吧。我要给你打招呼,恐怕你肯定要留我。但我再呆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要投哪里去?”萧何问。

“我也不知道,随遇而安吧。”韩信回答。

“既然没有明确的目标,怎知换个地方就比现在好呢?这里好歹有我作你的知心朋友啊。”萧何说。

“丞相,我知道你很器重我,为你引我为知己,感到三生有幸。但你屡次在汉王面前推荐我,他不用我啊。我想换个环境,也许能把自己所学的东西派上用场,不负平生之志。”韩信说。

“你是个明白人,对天下大势看得很清,目前除了项羽和汉王,谁又值得你投靠呢?这样吧,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你还跟我回去,这次保证让汉王重用你,如果做不到,我宁愿跟你一块走!”萧何坚决地说。

“这又何必呢,丞相?”韩信迟疑地说。

“不必犹疑了,跟我回去。”萧何果断地说。

韩信看萧何这么不顾一切地来追自己,朋友情份上,做到这一点,也算可以了,又许他保证让汉王重用他,如果还说不回去,确实不近情理,便答应说:“好吧,我听丞相的。”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紧不慢地返回南郑。

这时萧何还不知道刘邦已把他的家人抓起来,回来之后径直向汉王的宫里奔去。刘邦一见,以为是自己抓了他的家人,他回来求情的,破口大骂:“妈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我待你不薄,干么要不辞而别?”

“此话怎讲,我何时不辞而别了?“萧何问。

“你这几天哪去了?刘邦说。

“唉呀,还不是我多次向你推荐的韩信逃跑了,我去追他去了。因为走得太急,怕迟了追不上他了,就没来得及向你打招呼。”萧何解释道。

“你说这话谁信?军中跑了那么多大将你不去追,怎么偏偏走了一个无名小卒,你倒忙着去追?”刘邦不信地问。

“那些所谓的大将岂能和韩信比,他们千百个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韩信重要。”萧何说。

“这个韩信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刘邦说。

萧何回答:“不是对我重要,而是对汉王你很重要!”

“一个甘受胯下之辱,乞食漂母,夜偷民羊之人,怎么对我很重要?难道让他带领我的大军都去乞食抢夺不成?”刘邦有些没好气说。

“这是你只听一面之词,先有成见之故。一个人所以能受辱而不愠,受困而能屈,正是其心有大志,懂得灵活变通的表现。试想在那种情况下,难道让他以孤身之力,对付一群地痞不成,那不是要受更大的伤害?凡是做大事的人,于家计生存之道,往往不很在行,韩信正是这样的人,在一时找不到吃的情况下,他向漂母讨点饭吃,又是多大的污点?再说那偷羊之事,本是军司供应不济之过,如果当时能让这些士兵都吃得饱饱的,他们还会这样做吗?我也了解清楚了,当时韩信也不是主犯,只不过随众而已。再说了,自古以来,有哪个大人物,一出娘胎就是圣人,一点瑕疵也没有?”萧何振振有词地说。

“叫你这样说来,这韩信倒是一个非凡人物了,我如果不用他,倒是我不知人善任了。”刘邦说。

“可以这么说。我只问汉王一个问题。”萧何说。

“你问吧。”刘邦点点头。

“你是想在汉中呆一辈子,还是想尽快走出去和项羽争夺天下,立万世之业呢?”萧何说。

“我当然想尽快走出去,这个破地方,谁想呆一辈子。”刘邦不加思索地说。

“你要想夺取天下,就必须重用韩信,只有他才能帮你完成这个目标,别的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萧何肯定地说。

“我有子房和你还不行?”刘邦不服地问。

“不行,我和子房虽各有长处,但要攻城略地、横刀立马,谁也比不上韩信,他是国士无双啊。”萧何进一步说。

“这韩信能耐就这么大?”刘邦问。

“是的,此人确有真才实学。你要再不用他,下次跑到别的诸侯那去,那时你争夺天下将又多一个强大的对手,后悔也来不及。”萧何说。

“既然丞相一再推荐,说这韩信有大才,那就封他做个将军吧。”刘邦好像很慷慨地说。

“太小,还留不住他。”萧何说。

“还小?难道让他任大将军,统帅三军不成?”刘邦疑惑地问。

“是的,只有让他做大将军,才能留住他,才能发挥他的作用,辅佐汉王成就大事。”萧何坚定地说。

刘邦说:“韩信未有寸功,忽然任大将军,其他的将军能服气吗?他们可都是出生入死、战功卓著的老资格,放着这些人不用,却让一个治粟小尉任大将军,这不乱套了吗?”

“要干大事就不能考虑人情,这不是请客吃饭,对谁都那么客气。有韩信任大将军,其他人皆不足虑。”萧何说。

“好吧。我一向信任你,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同意让他做大将军,哪天把他叫来,我把大将军的印绶发给他。”刘邦不情愿地说。

“不可。”萧何又说。

“你说让他任大将军就任大将军,怎么还不可?”刘邦问。

“形式不可。古代尧舜拜将,必先斋戒三日,香汤沐浴,筑高台,于其上举行隆重仪式,授其印绶。今汉王拜将,如呼小儿,何其草率,怎么能让三军服气呢,大将军的威来何在?”萧何郑重地说。

“好,我们也效仿古人,一切由你来办好了。只是在这之前,我要见见这韩信,听其言,察其行,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如你说的那样。”刘邦说。

“那自然,岂有不见人就拜将之理,我明天就带他来参见大王。”萧何说着就告辞。

萧何走后,刘邦让武士赶快把他的家人放了。刚才光说韩信的事了,没来得及向萧何解释,等他一走,才想起抓人的事,一边又派专使到丞相府道声:“误会,请丞相海涵。”萧何知道后,多少有些心寒。

第二天,刘邦见到韩信,果然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认为其还有将军之威,就说:“丞相反复向我推荐你,说你有大才,我决定让你任大将军,你认为能带多少兵?”

韩信忙答:“多谢汉王栽培,若论带兵,多多益善。”

“你过去从没带过兵,怎敢出手就说多多益善呢?”刘邦有点不踏实地问,心想这小子也太敢吹了,比我吹牛的胆还大。

“我自幼熟读兵书,研究了古往今来无数战例,很多战术攻略已烂熟于心,于带兵打仗,我有这个信心,请汉王放心。”韩信自负地回答。

刘邦担心韩信缺乏实践经验,但又不好明说,他想再从其他方面洞察一下韩信的内涵,便又问:“你对天下大势有何看法?我志在中原,你认为汉军怎么才能取胜?”

“这正是我弃项羽投奔汉王的原因,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对汉王说的。目今天下,诸侯并起,但能够号令天下的,唯汉王和项羽耳,时日不远,汝二人之间必有一场大的争斗。我既熟读兵书,有心辅佐一方成就大事。但据我观察,项羽这个人,貌似强大,实际上致命弱点很多,一是心胸狭窄,刚愎自用,听不得别人的意见,所以决策起来难免大错。二是性情残暴,不知恤民,百姓多畏惧之。三是惜财傲物,嘴上说得好,就是不舍得拿出已取得的城池土地封赏功臣,所以天下将士多不愿跟随他。而汉王您,正好反其道而行之,性情宽厚,豁达大度,最能听得进不同意见,所以您的决策很少出现失误。您讲义气,慷慨近人,对有功之人能给以应得的赏赐,所以天天豪杰争相附从。还有,您最大的优势是,关爱百姓,特别是到了关中后,秋毫无犯,深得父老景仰,这是夺取天下的基础。所以从长远来看,楚汉相争,结果必然是汉胜楚败。”

刘邦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大为受用,觉得韩信讲得很符合当今实际,接着问:“那么汉军怎么才能打出汉中呢?”

“大王未至汉中,我计已成。您来的时候,为了迷惑项羽和其他诸侯,表示没有进攻中原的意思,已把关中通往巴蜀的栈道全部毁了。项羽为了防备您返回关中,安排三股力量驻守汉中。汉军要想从近道上冲过去,确比登天还难。但正因为有这一点,我们可以用其麻痹敌人,表面做出从原路返回的举动,暗中却从别的小道,比如陈仓走出汉中,出其不意,袭击敌人的后方,直捣三秦腹地,一举占领关中。重修栈道需要很长的时间,既可吸引楚军的注意力,又可从战术上麻痹敌人,让他们放松警惕。现在跟随您的将士都思乡心切,做梦都想打回去,关中的老百姓还念念不忘您的恩情,只要您做出大军东进的决策,一鼓作气就可实现目标。关中的物产很丰富,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占领了这里,就为以后夺取天下奠定了牢固的基础,那时即令项羽强大,又其奈大王何?”韩信一气说了这么多,确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太好了,丞相之言不虚,将军果有大才,我将隆重地封你为大将军。”刘邦听了韩信的话,信心大增,终于认可了韩信的能耐。

到了第三天,萧何已把拜将台搭好,刘邦召集全体将士都到台下会合,说要举行封任大将军仪式。几个功劳大的将军暗喜,都以为非己莫属。及至刘邦宣布任命韩信为大将军后,台下一下子炸了营,议论纷纷,喊声四起。这时韩信接过大将军印,挥动旗帜,让大家安静。众人都要看看韩信有何举动,顿时静下来,唯有一个叫赵辨的将军火气最大,继续大声嚷嚷,韩信喝令早已安排好的刀斧手当场将其斩首。当然这一招是事先请示过刘邦的,刘邦初时还有些迟疑,韩信说不这样我这新任大将军就不足以树威,刘邦为大计想,只好同意。其他有不服的将士,看韩信出手这么毒辣,知背后肯定有汉王撑腰,便也不敢再起哄。

韩信任大将军后,果然不负刘邦重托,先按他说的,带领汉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举攻占了三秦。其后又以较少的兵力在井陉口将背汉附楚的赵国二十万大军击败,再后来在破魏、伐代、取齐、亡楚等历次大战中都表现非凡,立下了盖世奇功,成为当时和萧何、张良齐名的“汉初三杰”之一。

《渐生疑窦》

刘邦让韩信担任了大将军,汉军从汉中打回关中的各项准备工作加快了进度。到了第二年,刘邦即让曹参、樊哙为先锋,自己和韩信、周勃、灌婴等率领大部队从陈仓小道上向关中进击。

关中原是秦国的范围,为了阻止刘邦东进,项羽安排了三个秦国的降将守卫此地,即雍王章邯、翟王董翳、塞王司马欣,三人各把一块,合称三秦,其中以雍王的实力最强,定都于废丘。

作为大将军,韩信深知汉军的力量还不太强,与三秦战斗最好采取持久战的战术。但刘邦急于求成,非要韩信快速拿下关中。韩信是新任大将军,对汉王的话不能不听,只得不管条件成熟与否,一味猛攻起来。

但要知道三秦几位诸侯,都是过去秦国的大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雍王章邯,颇懂兵法,他看汉军势猛,索性躲进废丘城里不出来了,任汉军想尽百种办法挑衅,就是不接招。

汉军到达三秦之后,先后消灭了塞王和翟王,形势一片大好。刘邦看到这种局面,一方面让韩信加紧围攻废丘,一方面亲自率领多半汉军继续东进。这时韩信向刘邦建议:“这样不可大王,汉军扎根未稳,军力尚不足以与楚军抗衡,为今之计,只宜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之。倘分兵作战,摊子铺得太大,不但削弱汉军的战斗力,也极易引来楚军的围攻,这样下去,关中形势会很危险。”

刘邦说:“有何不可?汉军出其不意,一举攻克了关中,现在楚军还没有防备,正是进攻良机,如待其有所防备,则破楚难也。

“楚军恐怕不是那么好破的,现在魏国、赵国、代国等皆附从楚国,一旦攻楚,其结盟诸国必然群起助之,汉军攻一楚尚且吃力,再有他国相助,更难取胜,请大王慎思之。”韩信分析说。

刘邦说:“我也跟子房学过几天《太公兵法》,深知兵贵神速,如果一切都等车马炮齐了,敌人早把城墙筑得天高,错失良机矣。”

“那等攻下废丘之后,汉军合力东进何如?”韩信退一步说。

“此事不要再议,我意已决,就分两路进军,待我破了商洛守敌,再会师东进。”刘邦下决心说。

韩信看刘邦固执己见,不好硬劝,只能顺着他,毕竟人家是老板。轻举妄动是兵家之大忌,韩信很为汉军担心。废丘已让他绞尽脑汁,偷袭、强攻、火烧、掘地道等办法都采用了,都被章邯一一破解,暂时只能耗着。韩信想也许耗个十天八天,城中粮食耗完了,那姓章的会主动出来投降。

刘邦率领大军兴冲冲地向商丘、洛阳杀来,起初也打了几个小胜仗,更坚定了他快速东伐的信心。没料强渡洛水时,遭到楚军的痛击,双方激战一天,汉军大败,人马损失大半。刘邦率领一群残兵败将退回栎阳。这时他才信了韩信的话,与项羽争夺天下,不能急取,只宜缓图。

韩信前来拜见刘邦,刘邦主动承认错误,说:“悔不听将军之言,致有此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哪个厨子不打几个碗。这只不过是汉王东顾心切,未知楚军虚实,致有此败。然汉军已有关中,只要稳扎稳打,养精蓄锐,循序渐进,终有破楚之日。”韩信安慰刘邦说。

“什么?哪个厨子不打几个碗,新鲜。”刘邦对韩信把他比成厨子,觉得太粗俗了,况且话中似有教训他的意思,心中不悦,马上反问道:“将军说得很对,我是有些心急了些,心急喝不得热糊涂,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只是你说我们已有关中,那废丘可破了吗?”

韩信不知刘邦话中有话,照直回答说:“章邯非等闲之辈,强攻一时尚难凑效。我想采取围而不打的战略,待其城中粮绝,必然不战而降。”

刘邦说:“废丘已围十月之久,粮食供应要断绝早该断绝了,现在还能坚持,说明城中粮食屯积甚厚,再拖下去,拖不垮楚军,只怕把我们拖垮了,等援军一到,恐怕永无攻克之日。将军熟读兵书,对此孤城,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一句话说得韩信有些坐不住,他曾当着刘邦的面吹下大牛,说于带兵打仗很有办法,现在一座孤城却久攻不下,怎么交待?只得硬着头皮说:“大王放心,若半个月内再拿不下废丘,我宁愿辞去大将军职!”说罢,起身告辞。

看着韩信离去的身影,刘邦心里说:“还敢挑我的刺,和我斗嘴,还嫩着点。”灌婴在一旁看着他们讨论问题,没敢插言。

韩信在刘邦跟前立下军令状,回去之后未敢怠慢,立即带领几个部将,骑着高头大马围城察看地形去了。他们来到城东面,看到有一条小河从城中流出,韩信灵机一动,马上记起兵书上言:“人攻不下假之以械,火攻不下易之以水。”心想,对这废丘城几乎各种办法都用了,唯独没有用水啊,何不一试?这个想法让他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知道渭水就在附近,带领部下径直向渭水方向走去。

渭水是一条很宽大的河,时值夏秋之交,水位还很高,正可利用。但渭水距离废丘还有一段路程,中间并没有河道,这让韩信犯愁了。他来回走了几趟,看看约摸有十里路的样子,算算日期,马上拍板:“挖,出动十万大军,限五天内完工,挖出一条从渭水直通废丘的大河,我要水淹废丘!”

引渭入废工程如期完工。这废丘城墙是用干打垒造起来的,说来也怪,人攻上不去,强攻撞不开,火攻越烧越结实,用大水一淹,它顷刻间倒了一大片,汉军乘机攻入城内,城内军民措手不及,纷纷举手投降。雍王章邯看大势已去,知汉军必不容他,当场自杀。至此,汉王全部占领关中。

刘邦渐渐做大,这是项羽最不愿意看到的。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山容不得二虎。到了项羽把其他诸侯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刘邦恰在这时率领几个诸侯攻打彭城,这让项羽看清了真正的敌人是刘邦,于是在彭城之战后,紧接着亲率五十万大军向关中扑来。

面对强敌,刘邦一时压力很大,没想到项羽这么快就盯上自己,他求教于张良,张良说:“现在天下英雄中,能和项羽对阵的,只有三个人,汉将韩信,楚将英布,魏将彭越,如果你能得到这三个人的帮助,差不多就能打败项羽。”

刘邦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尝试着去做。他和张良等几个谋士密谋了一阵子,搞定方案。刘邦依计行事,果然先后争取了彭越、英布的支持。

韩信这时候正在黄河以北攻城略地,刘邦以为这是自己的部队,还不是想啥时用就啥时用。

荥阳、成皋防线是汉军的生命线,楚汉双方在这里展开了拉锯战,沿线几个大的城池,一会夺过来,一会又抢过去,异常激烈。危机时刻,刘邦急调韩信所部强渡黄河前来支援,没想却迟迟不到。刘邦写信责问他,韩信回信说:“被楚军牵制,难以自拔,一旦缓解,即刻往救,望汉王再坚持一阵子。”刘邦看了气得干瞪眼。

原来韩信听说,彭越、英布于汉王未有寸功,却许诺他们击败项羽之后封他们为王,而自己在帮助汉王平定三秦返回关中之战中,功劳最大,汉王却没有任何奖赏。现在大敌当前,汉王对别的有功之士都有重赏之议,唯独对自己没有任何说法,这汉王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他心里这样想,干起活来未免拿些劲。张良得知这个情况后,就向刘邦点破了这一点,说:“如果你许诺韩将军解除荥阳之围,愿以黄河以北的地区封给他,或许他马上就能来到。”

刘邦恍然大悟,随即说:“可以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连忙写信告诉韩信,事成之后,愿以现在的代地、齐地两片土地封他为王,让他速来救援。

韩信原是一个穷苦的孩子,因为过去没有,一旦有了点权力,对物质上的东西未免看得重些。所以看到其他人“姊妹弟兄皆列土”,未免心里痒痒,现在汉王也许他将来为王,而且地盘比其他人都大,一下子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满足,十分畅快,当即决定尽起所部,加入关中防线,阻止楚军西进。

有了功及时奖励,这本是刘邦的一贯做法。夺取关中,韩信是首功,刘邦不是没想到给他重赏,但因为刚破格提拔他为大将军,心想还再怎么奖励?于是就没有再另外赏赐。刘邦说没想到这一点,是在张良面前故意谦虚,也是觉得韩信不会这么急功近利,事后看还果然是因为没有赏到位才消极怠工的,心里未免不舒服起来,感到这小子有点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关键时候拿一把。

彭越在楚后方活动,项羽的都城彭城受到威胁,项羽不得不回去挽救。汉军主力部队因此稍微轻松了些。作为战略家的刘邦,乘机让韩信还回到黄河以北,攻取那些一直甘当项羽爪牙和彭城之败后背汉附楚的诸侯国。当时处于这种情况首当其冲的有魏国、赵国、代国和齐国。他有报仇的意思,但主要的还是扩充实力、抢占地盘。

魏王曹豹看汉军汹汹而来,作了周密的部署,以临晋河为屏障,在埔坂这个地方摆下重兵,抵抗汉军。

韩信这个人,之所以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是他每次战役前,必先把情况搞清楚搞透彻。他在攻打魏国前,先派出几十名侦察兵偷渡过临晋河了解情况,等到各方面的消息会集起来后,心里有了数,故意在临晋河对面陈列了大量般只,做出要强渡的样子,暗中却让主力部队绕到几十里外的河的上游,用一种自造的像船的东西木婴缸,分期分批载着汉军渡到魏国境内。这种船很小,每次只能乘坐两三个人,汉军渡了两天两夜才让人都过去。而这时曹豹还蒙在鼓里。

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占了魏国的首都安邑,紧接着从背后发起对守卫在埔坂的魏军的进攻。魏国军队本来就少,魏王先前曾附从于汉王,今见汉军势强,马上又投降了。

韩信把魏王及其部队首领都看管了起来,等候汉王来发落。他到宫中检视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位夫人极其漂亮,不免动了热爱生活之心,当夜收到自己帐下。一番缱绻之后,韩信与那夫人叙话,得知她是曹豹的宠妾,更加喜爱。夫人姓薄,官称薄姬。她也喜欢韩信的长大英伟,说:“愿为将军奉箕帚。”韩信答应说:“好。”

不几天刘邦来到魏国,检验韩信的收获,韩信为了表功,把宫中财物美女都向刘邦展示了出来。刘邦看到薄姬,说:“这夫人不错”,当夜宿在宫中,便要薄姬侍寝,韩信不敢说自己已占有先机,只得拱手相让,这薄姬遂成了刘邦的女人,一时带在身边。韩信干吃醋也没办法,只能怨自己没把薄姬藏起来,脸色一时板结得像盐碱地,毫无表情。刘邦不知个中原因,反而觉得他这大将军打了几个大胜仗就装深沉,看来还不能太放权于他。

刘邦视察完韩信的战果,带着薄姬就回成皋了。这时项羽已从彭城回到荥阳,听说汉军又收复了魏国,占了成皋,不免眼圈发红,誓要与刘邦见高低。他打听清楚刘邦就在成皋,调集二十万大军饿虎扑羊般杀来。刘邦太知道楚军的作战风格了,当项羽发疯的时候,他确实锐不可挡,谁跟他硬拼谁倒霉,这时最好的办法还是避其锋芒,打不赢就走。刘邦看成皋一时难以守住,趁一天天黑,带着夏侯婴等人偷偷地从成皋北门逃跑了。他们连夜渡过黄河,天未明来到韩信和张耳驻扎的营帐,这时两个人还没有起床,刘邦把部将召集起来就宣布:“暂时夺去韩信和张耳的兵权,由本王亲自指挥。”

韩信和张耳被人叫起,匆忙来到刘邦面前,刘邦责其治军不严,疏于防守,说:“从即日起,取消你们二人的军事指挥权,留在军中听候使用。”

二人一听长了脸,只能怪自己睡得太死,连汉王来到眼皮底下这样的大事,居然事先没有人发现,太麻痹大意了。这是汉王到来,要是项羽冷不防摸了来呢,那岂不要脑袋搬家!所以对刘邦的这一处罚,他们没有话说。

刘邦轻而易举地夺了韩信的兵权,心里很得意,心想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样把二人晾了几个月,才把权力还给他们,但又把攻打代国、赵国、燕国的硬任务交给他们,还要他们配合彭越,从楚国的侧后方进击彭城,分散项羽的兵力。刘邦自带一部分军队,二次收复成皋,驻守广武。

韩信带领几万人马接连攻占了几个国家,下一步就要袭取齐国。齐国在楚国的北面,面积较大,境内有七十余城,东有泰山和大海,西有浊河,北有济水,南接楚国,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刘邦的谋士郦食其得知韩信要攻打齐国,就对刘邦说:“齐国兵力强大,人民狡诈,汉军仅以数万之兵伐之,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取胜。齐王田广和我有朋友之谊,不如让我去劝说他,让他归顺汉王,或可免除兵戈相见。”

刘邦说:“如此最好。韩信用兵虽然长于计谋,但齐国向来强大,我正担心他兵力较少,不是齐国的对手。况且齐国素与楚国有交,项羽看其不保,必然派兵增援,那样则胜败难料。先生如能说动齐王臣服,那等于为汉军立了大功。不过那齐王很是乖戾,其兵力又在众诸侯之上,今要让其不战而降,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

郦食其说:“汉王所言固是,但现在天下大势已很明显,无非是楚汉两股力量的较量,其他诸侯都不过随风倒,纵是齐国稍强,最终也保不住。汉军现已拿下黄河以北大部分地区,楚军又被您调动得疲于奔命,天下归汉只在迟早。面对这种形势,齐王若是明智,应早有归汉之心。现韩信大军压境,我再挟汉王天威,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说降齐王,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刘邦说:“那就有劳先生了。只是那齐王喜怒无常,先生也要小心为是。”

“汉王放心,我会相机行事。”郦食其答应着,不日去了齐国。

郦食其见到齐王,先把天下大势向他摆了一通,又把韩信用兵如神,汉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话大大炫耀了一番,让齐王听得两眼发愣,沉吟半晌方说:“只要能让齐地生灵免遭涂炭,我宁愿归顺汉王。”

郦食其听齐王答应了,很高兴,称赞齐王说:“这才是明智的抉择。作为老朋友,我一定向汉王保举你,还让你在齐国为王。”

这边两人已经讲和,韩信那边还在加紧对齐国的进攻。齐王接到报告,马上责问郦食其怎么回事,说:“你这边让我归顺汉王,那边汉军还在攻打我,敢是你在麻痹我啊?”

郦食其一听不对,忙说:“怎敢那样,我现在就到韩信那里去,叫他立即停止对齐国的进攻。这一定是汉王还没告诉他派我来与你讲和,也怪我没有及时将我们俩谈判的结果告知汉王和韩将军。”

齐王说:“我信了你的话,同意和平解决问题,因此对汉军的进攻没作任何防备,如果其中有诈,齐国休矣。为了表示诚意,你不能离开这里,我要把你作为人质。你可速速写信把齐国同意归顺之事告知汉王和韩信,让他们马上撤军,否则,说明你是在欺骗我,我先把你杀了。”

郦食其觉得这样做也并无不可,因为前来说服齐王,是汉王的既定方针,同时韩信又是他的好朋友,他相信他的亲笔信一到,韩信大军立马就会息战,并为免除一场血肉之战而高兴。于是很有把握地说:“没有问题,我立即写信告知韩将军,信到之日,即是汉军撤退之时,请齐王尽可放心。”

韩信此时就在齐国的边境,郦食其的信没有半天就到了他手里。他看过后马上与副将张耳商议,准备退兵。这时谋士蒯彻进言:“不可。汉王让您率数万之兵攻打齐国,不日即可拿下,这是多大的功劳啊。而郦食其不废吹灰之力,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要把这大功抢去,我们怎能拱手相让呢?汉王现在并没有让您不打,如果仅凭郦食其的一封来信就此罢兵,这样做既不明智,也有违汉王的命令,还有可能贻误战机。所以我劝将军一鼓作气将齐国拿下。”

“可这齐国已经同意讲和了啊,再攻之似无道理。汉王派郦先生只身来到齐国说服他们,恐怕也是为了前线将士少受些损失。我们由于离得近,谈判结果知道得早些,汉王迟些时候知道后,一定会指示我们撤兵,到时怎么交待?”韩信分析说。

“汉王曾许诺您攻下齐国后,让您在这里称王,现在您不去占领此地,汉王怎么会把这里交给您呢?”蒯彻晓以利害地出主意道。

“郦先生是我故友,他现在留在齐国为质,我要置之不理,恐怕于其不利。”韩信说。

“为大事不能太顾惜小失,敢问将军,对您来讲,是得到一个国家重要呢,还是保住一个朋友重要呢?”蒯彻进一步鼓动说。

韩信还是下不了决心,副将张耳从旁建议说:“大将军不要考虑太细,蒯彻之言有理,汉王现在并未让我们停止攻齐,郦食其现在人在齐国,我们并未见他本人,焉知这其中是否有诈,怎能凭几张竹片就前功尽弃呢。”

韩信经不住几个人的反复劝说,他又是在乎利益得失之人,遂决定继续攻打齐国。

郦食其送给刘邦的信不知是没有送到,还是送到了汉王不相信,总之迟迟没有回信。这边韩信的部队对齐国的攻打反而更加猛烈。田广就此判定,郦食其此来,是一个阴谋,当即把他杀了。

刘邦收到郦食其的信比韩信收到信的时间迟了足足半个月,原因是此时中央汉军正处于楚军的包围之中,郦食其派回的使者绕了很多路才到达汉营。刘邦见信后马上给韩信联络,让他休战。无奈韩信此时正大战田广和前来增援的楚国大将龙且,想停已停不下来,只好一口气把齐国吞了。一役杀死楚军二十万人,楚大将龙且被斩,齐王田广被俘,其弟田横被赶到海上做海盗去了。

韩信把这些都摆平后,方才向刘邦报喜,信中委婉地说:“接到汉王的指令时间已晚,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但郦食其因此被害,我深感不安。”

刘邦算算时间,韩信接到郦食其的信应在汉军对齐开战之前,怀疑韩信是因为贪功而故意为之。但得知借此一举歼灭楚军二十万人,这可是项羽的生力部队,不禁又大喜,对损失郦食其一事,也便不再追究。但对韩信这个人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郦食其是其密友,韩信在关键时候能够出卖他,甚至置其于死地而不顾,足以说明此人重利轻义。刘邦也知干大事的人,不应顾忌太多的儿女私情,但发生在他的部下身上,还是希望他们都是忠诚可靠之人,特别是对他本人,不能有一丁点的虚假成份。

韩信在信的最后却向刘邦提出来:“齐国被灭之后,田广的残余势力还很大,且齐人多狡狯,很难驯服,请允许我在这里做个假齐王,不然不能镇服他们。”

刘邦看到这里,勃然大怒,心想害死郦食其的事,我还没有追究,你居然还好意思提出来在那里称王,这明明是居功自傲,拥兵自重,要挟本王!另外,中央汉军现在正处于楚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你不但不来解围,反而在这时候伸手要官,什么意思?刘邦想到这里,顿生厌恶之心,拍案而起骂道:“妈的,居然要做什么假齐王,这……”

他“这”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坐在他旁边的张良、萧何在下边一齐用脚踢他。他是何等聪明之人,马上明白张良、萧何的意思,随即改口道:“妈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假齐王,要做就做真齐王!”说过就对韩信的来使讲:“你告诉韩将军,我封他为真齐王。”

张良和萧何对视了一下,会意一笑。刚才刘邦被他俩在下面一踢,立刻明白的是,韩信现在领兵在外,如果不封他为齐王,他有可能倒戈一击,那岂不得不偿失?所以尽管心里很不情愿,还是假戏真做。这是刘邦机智和大度的地方。

韩信如愿当上齐王,自然心里美滋滋的。但他不知刘邦从此对他存了更大的芥蒂。

《终起杀心》

楚汉垓下之战中,刘邦、张良、韩信等一帮君臣,合谋击败了项羽。这中间说来好笑,他们采取的一些措施,竞如小儿捉迷藏一样简单,偏那一代豪杰项羽能上他们的当。

他们先是搞了一个四面楚歌,让项羽错误地认为刘邦已占领了他的老家,产生了大势已去的绝望。

继之韩信又在项羽逃跑的路上玩了几个小花招:安排专人为项羽指了个错路,让其陷入茫茫大泽之中;让一士兵伪装成船家,对项羽进行冷嘲热讽,让项羽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在项羽心情越来越坏的情况下,韩信又让人用红芋熬出的糖稀在项羽必经的路边一些大树上写字,内容是:“人神共怒,项羽该死。”蚂蚁是一种特别嗜糖的小动物,闻到糖味纷纷来食,一来就被这种糖稀粘住了,不长时间就变成了由蚂蚁组成的八个大字。项羽是个很迷信的人,看到这种现象,不辨就里,真以为是上天要灭亡自己,便大叫着“非吾不能也,天亡吾也”,自杀了。

刘邦深知韩信在消灭楚军的过程中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但见韩信使用的这些花招,也让他感到后怕,认为这家伙太鬼了,担心以后他会不会这样对付自己。这是刘邦的心理活动,他不好对任何人讲,但既然想到了,就要提前防着点,不然祸到临头还不知怎么死的,那就太冤了。这一点正是刘邦一生总能控制韩信的原因,韩信虽是军事天才,但不是大政治家。大政治家干什么事都会把孬心眼子放前面,即所谓先小人后君子,所以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韩信没学会这一点,所以每一次都是刘邦挖好了坑他向里面跳,跳进去就出不来了。想想他也够窝囊的。

看看天下已定,刘邦把韩信叫到自己身边说:“打败项羽,你功劳最大,你的能力,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可比。现在楚国新定,局势很乱,我思之再三,唯有将军可安其地。那里又是你的老家,为了表示对你的奖励,我决定封你为楚王。”

“大王,我任齐王还没几年,那里事情刚刚理出头绪,况且齐国北面边境始终不稳,还是让我继续留在那里为你镇守边关吧。”韩信不想就此离开齐国,便找个理由回绝刘邦。他知道那里地域广大,物产丰富,谁坐拥那片地方,就等于有了四分之一天下。

刘邦正是看到齐国的重要,所以才要赶走韩信,防止他在那里坐大,今后不好收拾。但表面上还是说:“楚国更需要你,将军正可衣锦还乡,恩披四邻,不负你光耀祖宗的夙愿。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韩信只得怏怏准备到楚国上任。此时他心里想的,仍然认为汉王是好意,用其才,平叛戡乱,褒其功,封王故土。哪知刘邦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好心,一心想的是如何削弱韩信的实力,两人想的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蒯彻看出刘邦的用心,乘机对韩信说:“汉王这是怕你在齐国坐大,拥兵自重,威胁他的统治,所以才匆忙把你调到一个生疏的地方。自古以来的君王,都是只可与其共患难,不可与其共安乐,想这汉王也是这样的人。与其这样,不如趁现在还没有离开齐国,反了汉王,夺取天下。”

韩信听蒯彻劝他造反,大吃一惊,眼一瞪说:“住口!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太大逆不道了。汉王待我不薄,怎能背叛于他,那岂不要惹天下人耻笑,说我忘恩负义之人耳!”

蒯彻说:“不是我有意挑拨将军和汉王之间的关系,将军于汉家天下,实在是功劳太大了,我怕你功高震主,将来汉王会加害于你。”

韩信说:“汉王是宽厚仁义之人,怎会做那暗昧不明之事。退一步讲,我于汉家有不朽之功,我不负汉,他怎么会无故加害于我?”

蒯彻说:“将军不听我的话,恐怕到了那一天,悔之晚矣。”

“不要说了,无论汉王如何待我,我固不负汉!”韩信坚决地说。

蒯彻劝汉韩信反汉,当然有其个人目的,他想的是,韩信是个了不起的军事家,一旦反汉,成功的把握很大,那样将来坐天下的就可能是韩信,自己或许还能弄个丞相当当,而现在,无论韩信头上有多大光环,自己充其量只能做个幕僚而已。

韩信此时不愿反汉,一是他对汉王还抱有很大的希望,认为刘邦会厚待功臣,兑现他当初的承诺;二是他自幼寒微,怕自己揭竿而起,响应者不多,最后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灰头灰脸,那时再想回头也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

刘邦军事集团战胜项羽之后,旋即开始了在全国范围内清剿楚军残余势力的大行动。楚将钟离眛被追得走投无路,便投到昔日朋友韩信的府中。两个人畅谈友谊、军事,很是惬意。

刘邦登上皇帝大位,先建都洛阳,后迁至长安。这时,有韩信的家人来向刘邦告密,说韩信有谋反之心,楚将钟离眛现就藏在他的家中。

刘邦本来就一直担心韩信会谋反,听到这个消息,认为收拾他的时候到了,不能再等,随即决定起兵讨伐韩信。

实际上韩信此时并没有反心,之所以有人告密,乃是因为前些日子韩信府上有一位水姓男子调戏宫女,被韩信发现关了起来,要治其罪。这男子的弟弟来探望哥哥,哥哥给他说了韩信的一些事,弟弟便去告密,报复韩信。

张良这时已处于半休假状态,刘邦只有问计于陈平。陈平听了刘邦的计划,好大一会子没说话,然后问:“陛下,你认为自己打仗比韩信是强些还是弱些?”

刘邦一时被问得脸红,但这不是吹牛的时候,只得如实回答:“不如。”

“你认为现在手中的军队能打过韩信吗?”陈平接着问。

“没有把握。”刘邦回答。

“韩信知道有人告他谋反吗?”陈平又问。

“不知。”刘邦肯定地回答。

陈平说:“那就结了。韩信现在重兵在握,如果对其用兵,很有可能逼迫他立即造反,而且很难胜他。与其这样,不如采取计取的办法,结果更稳妥些。”

“计取?如何取?”刘邦不解地问。

陈平回答:“韩信的封地旁边是陈国,那里有个叫云梦泽的地方,风景很好。陛下可以打着游览云梦泽的旗号,让附近的诸侯都到那里聚会,韩信必不怀疑,俟其一到,乘机擒之。”

刘邦说:“此计甚好,可以一试。”

没过几天,韩信就接到刘邦让他到云梦泽的圣谕。蒯彻揣度,刘邦此行,必别有目的,就对韩信说:“皇上一向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怎么会忽然有了旅游的雅兴呢,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你最好别去。”

韩信也有点狐疑,但又想不出不去的理由,只好说:“壁下召见,诸侯聚会,也许有别的事,我不去岂担了慢上之罪?”

“如果去,楚王可携重兵而往,万一不测,亦可解救。”蒯彻建议。

“不妥。那样让汉王知道,岂不要认为我要反了。”韩信否决了蒯彻的话,又说:“我又没有什么把柄在皇上手里,怕什么,先生想得太多了。”

蒯彻说:“钟离眛在你宫中藏之已久,难免皇上不有所闻,这是他最忌讳的事,他要问起此事,你解释得清吗?”

韩信沉吟良久,方说:“我也一直担心这件事情败露,不如将钟氏献于皇上,以表清白,不然老是个大心事。”

蒯彻回答:“也未尝不可,如能以钟氏一命换来皇上对你的信任,我看也值得。”

“然钟氏是我故友,那样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之中?”韩信左右为难地说。

“这件事我来办,将军可不出面。”蒯彻自告奋勇地说。

钟离眛听蒯彻说刘邦已知道他藏在韩信处,不把他交出去,就威胁到楚王的安稳,叹口气说:“我可以一死,沙场余生,不足惜也。但我要让你们明白,有我在,刘邦可能还会顾虑一些,不会怎么着韩将军,我若不在了,恐怕韩将军罹祸不远也。”说罢,即拔剑自刎。

韩信提着钟离眛的人头来到云梦泽,当即被刘邦埋伏在幕后的武士拿下,他大叫道:“陛下,我有何罪,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刘邦直截了当地说:“有人告你谋反,你可知罪?”

“告我谋反,他有何证据?”韩信高声喊道。

“有何证据?项羽被灭后,我一直在捉拿其党羽,你却将其要犯窝藏于府上,难道那钟离眛现在不在你那里吗?你若没有反心,为何隐而不报?”刘邦问。

韩信说:“钟离眛是我故友,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到我那里暂且躲一下,我看其孤身一人,并不构成对汉朝的威胁,所以把他留了下来。陛下也常教导我们,为人要讲究义气,我这样做,只是尽一个朋友的良心。虽然这样,我还是怕您怀疑我,在友情和忠君之间,毫不迟疑地毅然选择了后者,这次来的时候,我把钟离眛的人头带了来,献给皇上,以表韩信并无二志!”

“啊,你把钟离眛的人头带来了?”刘邦吃惊地问。

“是的,这您相信了吧。”韩信说。

“纵然这样,也不能证明你没有不轨之心,否则你的家人怎么会不远千里跑到长安来告你谋反呢?”刘邦本就想此次抓了韩信,一个理由不行又找个理由说。

“我的家人告我谋反,不大可能。”韩信说。

“不大可能?我就知你不会承认,所以把证人带了来,看你还如何狡辩。”刘邦对旁边的人说:“把证人带上来。”

韩信一见那证人,并不认识,便说:“这不是我的家人,一定是这恶怒诬告我。”

那人却说:“你是不认得我,但我哥哥被你关了起来,这事总有吧。他为什么被关?还不是听了你和谋士议论谋反的话,你们怕败露,才把他关起来。”

韩信记起前些日子是有一家奴因为调戏宫女被关了起来,没料想却被这恶奴先告了状。他和蒯彻议论谋反的事,这恶奴何时听了去?不管怎么说,这事无论如何不能承认。随口骂道:“呸,无耻的东西,纯粹是捏造。你那哥哥是因为调戏宫女被抓,岂是因为听了我们什么谈话被抓,可见是报复!小人!”然后又对刘邦说:“陛下,我随你那么多年不反,怎么会在天下已定了又反?这小人的话,断不能相信。”

刘邦听了他们的对证,虽然觉得定韩信谋反有些牵强,但要说他和谋士没有议论过这事,也不一定,不然他的家奴怎么会凭空想出来?所以想,我就是抓了你韩信,也亏不到哪里去。另外,从韩信杀了钟离眛,以洗刷自己的清白这件事来看,韩信为了一己之私,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他现在没反,不能说明他将来不会反。这样反来调去的一想,还是觉得这韩信不能轻易放了,于是又找个理由说:“这件事情一时理不清。但我让你于五月之内到达云梦,其他诸王俱能先于我到达,唯你姗姗来迟,定你个侮慢本皇,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嗯…嗯…这个我服气。”韩信看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皇上找理由也要把自己抓起来,只得认了这壶酒钱。

刘邦没费多少事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也无心多看一眼云梦泽的风光,隔日就启程返回长安。韩信被装在一个囚车内,刘邦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恼不择言地喊道:“陛下,古人讲,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并没有造反,您却非要把我抓起来治罪,莫非你也要学那古时独夫,枉杀功臣乎?

“你喊什么?你有没有反心,我自会查清。”刘邦有些生气地说。

韩信看着刘邦,无奈地叹了一声:“唉!”他不知刘邦正是因为他功劳太大了,功高震主,留着他不好摆,所以才有意找他的茬。可悲的是这痴情之人,还幻想皇上能够一时明白过来,让他继续给皇上出力。还有一点韩信没有看到的是,刘邦从当上皇帝的那天起,就对他们这些功臣有了防备之心。他考虑的是刘家子子孙孙的千秋大业,认为这些功臣在他在时,还可能比较听话,一旦自己不在了,保不准哪个就会把天下夺了去。所以刘邦对他们一个个的都要给下药。

约莫走了一半的路程,刘邦感到对韩信定罪的证据一时还不足,又考虑现在政局还不稳,不能打草惊蛇,让其他诸侯有危机感,便采取了一个妥协的办法,免去韩信的楚王封号,降为淮阴侯,赐定居长安。实际上是把韩信软禁了起来。

刘邦批了一处宅院给韩信,让他把家眷也接来。韩信也无心办理,他只要找皇上理论一番。去了几次皇宫,刘邦都推脱不见。碍不住韩信三番五次地去找,刘邦只好见了,问:“淮阴侯急着要见我,不知有何要事?”

韩信说:“我跟随陛下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自认为没有对不起朝庭的地方。现在陛下仅凭几句小人之言,就削去了我的王侯封号,把我晾在了都城。既然陛下封我为淮阴侯,我想到我的封地去,请陛下恩准。我留在都城闷得慌。”

刘邦说:“淮阴侯这话就差了,我虽削去了你的王号,但仍封你为侯爵,只是名称改了一下,职级待遇并没降,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自秦以来,天下所以纷乱,概因诸侯割据,互相倾轧,争为霸主耳。现今天下一统,我欲百姓安宁,是故渐削异姓封国,以天下归于刘姓,或可从此国泰民安,将军不认为我做的对吗?”

“您说这话我明白了。可我半生戎马,一旦远离将士,寝食不安。”韩信心情沉重地说。

“你我半生征战,不就是为了后半生有个安乐的日子吗?你自投奔汉军以来,大小数十战,劳苦功高,现在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你就在我身边住下来,哪儿也不要去,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们还能拉拉呱,彼此都不感到孤单。”刘邦宽慰韩信说。

“半生忙碌,一心只想着报效陛下,何时想过要享清福。我也深知,我常年征战在外,有时难免君命有所不受,使陛下认为韩信这个人有点不大听招呼,加之我与朝中其他人应酬较少,难免有些人不在背后中伤我,以致陛下对我误会日深。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现在天下也打下来了,我这行伍之人,也该退到幕后了。今后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我想就此归隐乡间,再也不问政事。”韩信以退为进地说。

“淮阴侯大可不必如此伤感,你对本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将永载史册。为了表彰你的贡献,我早已和朝中几个老臣商定,决定授予你不刑之权,只要我朝存在,只要你韩信头顶汉天,脚踏汉地,任何人不得以兵器害之,包括我刘邦在内。我之所以这样做,说明我始终没忘将军之大功也。你也不必归隐乡野,还是那句话,就在这长安安享富贵吧。”刘邦怕韩信怨气太重,又给了他一项豁免权。

韩信见刘邦给了他这么高的特权,有天大的委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表示感谢,说:“陛下对韩信如此厚爱,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就听陛下的话,安心在长安呆着吧。”他一肚子不满,让刘邦几句好话就给化解了,从此没有离开长安半步。

刘邦当上皇帝之后,身边的女人未免多了起来。你想,天下就这一个皇帝,多紧缺的资源啊,有多少女人日思夜想得到他的宠爱!战争年代,他可能见了有些姿色的女人就会动心,如今开始挑剔起来,不喜欢的就叫她们靠边站。他从魏国带来的薄姬,本来很有姿色,由于跟了刘邦,生活优裕些,身子快速发胖起来,这叫刘邦宠幸她时,有些费劲。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新鲜劲一过,刘邦就不再怎么接近她,他更喜欢的是身材一直保持很好的戚姬和宫中那些年龄更小些的宫女。

薄姬被刘邦安排到宫外居住,她住的地方恰与韩信住的不远。韩信虽对刘邦表态他安心在都城呆着,但并不甘心真的这样,随时都想走出去,因此家眷也就一直没有搬来。一个大男人守着一片大院子,虽然有皇上给他配的一些下人使用,但总觉得这些人不贴心,都是皇上的耳朵和眼睛。恰在这时,韩信知道了薄姬就住在附近,这是他曾经亲近过的女人,而且一直留有好感,想她现在可能受冷落了,便凑一个机会拜访了她。

这薄姬一见韩信,喜出望外,两眼放光,忙招呼韩信上坐。笑着说:“早听说大将军来到都城,没想今日让俺见到了,太高兴了。

韩信看那薄姬,眼如秋水,肤如凝脂,身材丰腴,楚楚动人,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喉咙里咽了一大口汢沫。就这样的女人,男人见了多半会动心,偏那刘邦就不喜欢,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两人屏退待者,说了好些梯己的话,只是碍于薄姬的身份,又有待者在外,两个人才没有马上胡来。临走的时候,韩信依依不舍,薄姬更是含情脉脉地嘱咐他:“没事常来看我。”

以后韩信真的常来拜访薄姬,两人无话不说,感情日益贴近。这消息很快传到刘邦耳朵里,但他听说尚没做出出轨之事,也就没放在心上。他对女人的事向来不大管,如今身边的女人又多得照顾不过来,边疆又出现骚乱,让他烦心,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管这些臭屄烂屌的事,只叫吕雉代管。

吕雉对刘邦宠幸戚姬一直不满,她的心思主要放在吃戚姬的醋上了,对刘邦的其他女人她才不想多管呢,恨不得都让别人睡了她才高兴。她自己也没闲着,和审食其一直不清不白。另外,他还和萧何管着宫中的正事,对管一群女人实在没有兴趣。

经过几年的艰苦奋斗,汉朝的形势逐渐稳定下来。正在刘邦要好好享乐一下的时候,忽有消息报告,代郡阳夏侯陈豨谋反。刘邦一听大怒,马上决定御驾亲征去平定判乱。他这也是在家坐不住,打仗惯了的人,总想跑跑踮踮,闲下来就要生病。所谓“职业革命家”大凡都有这种坏毛病,没事也要找点事干,没有敌人也要硬树个靶子在那里斗着玩,何况现在有仗可打呢?刘邦要带韩信一起出征,韩信心里有鬼,回说自己有病,不能随皇上出征。刘邦只好自己统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代郡去了,好不威风!

陈豨本是刘邦的使臣,所以刘邦一年前才被破格提拔为阳夏侯,驻守代郡。像这样的人也会谋反,刘邦怎能不气得要死。陈豨一向很佩服韩信的才干,他外任前曾专门来拜访韩信,两人谈得很投机,韩信便把一些真心话对他讲了:“皇上是一个多疑的人,处处防着他人。即使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第一次有人告你谋反,他会不信,第二次有人告你谋反,他还不会信,但如果第三次有人告你谋反,皇上就会相信,必然想法除掉你。现在很多诸侯都有这种担心。你现在就要外任,重兵在握,与其将来被皇上怀疑,不如到了任上就造反,夺取天下,干出一番大事来。到时你从外面打过来,我在长安起义作为内应,一举可灭汉庭。天下诸侯多有反汉之心,观此形势,应者必众,天下遂为我二人所得也。”

陈豨一直对韩信的话视若神明,他本身也是一个野心家,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场就定下反汉之策。陈豨一到任上,还没怎么熟悉情况,就不顾一切地造起反来。

韩信看刘邦已走,思想天下很快就是自己的了,便和薄姬大胆交往起来。两个人的感情已压抑很久,如今有这机会,怎不疯狂至极,一时急风暴雨,惊天动地,直把个薄宫、韩府闹腾得鸡犬不宁、乌烟瘴气。两边的家人看这两个人一下子变了样,如此不顾忌起来,便有人特别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风流韵事很快被报告给刘邦。这就是韩信笨了。他不想作为一国之君,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讨好他。所以就此告诫从今以后的下级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轻易不要干得罪一把手的事。否则,轻则把自己搞得灰头灰脑,重则身败名裂。刘邦这边正为自己的心腹背叛自己非常恼火,这时又闻那在家称病的韩信把自己的女人撬了,怎不怒火万丈,咬碎钢牙,马上写信给吕雉和萧何,让他们设法除掉这两个无耻之人。

吕雉接到信后,一时对韩信没找到合适的处置办法,先把薄姬叫到宫中臭骂了一顿。薄姬因一直和吕雉相处较好,便把从前和韩信有过一腿,今被皇上冷落,恰巧韩将军又只身在外,因此两个人重拾旧好的经过向吕雉坦白了。吕雉是有心计之人,听薄姬说得这样彻底,不但不再责怪她,反而有些同情。吕氏的对手是戚姬,借此还要搞点同盟,便对薄姬说:“好了妹妹,我们女人都不容易,只怪那韩信勾引你,你以后收敛些就是了。皇上那里我自会替你隐瞒些。”

薄姬听了这话,十分感激,对吕雉的情份上从此又近了一层。刘邦平定陈豨回来,韩信已死,吕雉果然为薄姬遮掩了过去。这时后话。

韩信在长安加紧准备内应陈豨的工作,打算把各府的家丁都集中起来,等陈豨逼近都城的时候,乘机杀进宫中和各府,占了皇宫,然后就宣布推翻汉朝,重新组建朝庭。他内心此时也做起了皇帝梦,只是没有明说。可惜这韩信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多亏他还是一个大军事家,怎么就没想到那各府的家丁能是你组织的吗?即使组织起来了,一盘散沙,这些人又能干什么!还有,他做事极其不密,这边还没行动,那边消息已传到吕雉的耳朵里。

吕雉得知韩信谋反的消息大吃一惊,马上把萧何叫到宫中商量计策。萧何本是韩信的好友,他快速计算了一下利弊得失,决定还是站到刘邦一边,帮助吕后除掉韩信。他和吕雉密谋了一阵子,叫吕雉只需如此如此。

第二天,萧何亲自来到韩信府上,韩信得知丞相到来,马上睡回到床上装病。萧何对他讲:“前线送来快报,皇上已经平定陈豨叛乱,这是一个大喜事,其他文武百官俱到宫中祝贺,将军纵然卧病,也应前往虚应一下,不然以后皇上知道,会责怪你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我怕其他人来告诉你,你不去,所以亲自来给你说这件事,请将军认真考虑。”

韩信此时本应该有所警惕,会不会是皇上用计赚他进宫,然后除之。但因为是萧何亲自来,刘邦又不在家,想不会有人加害于他。他就没想到,你和陈豨一块谋反,要是那陈豨真的败了,你会一点消息也没有?所以说再聪明的人也有脑子转不开圈的时候。韩信信以为真,感到自己此次行动没有希望了,不免心灰,想不去祝贺,又怕别人怀疑他心中有鬼,便假笑着说:“皇上大喜,我抱病也一定前去祝贺!”

萧何前面走,韩信收拾了一下就忙赶往宫中。经过一个走廊时,被吕后事先埋伏好的武士擒获。吕雉把他带到一个大钟室,让人把韩信吊到大钟的钟锤上,离地有三尺来高,真的是上不顶天,下不沾地,

用竹签将其刺死。算是避开了刘邦曾许诺韩信的:“只要你头顶汉天,脚蹬汉地,任何人不得以兵器杀之”的金口玉言。

韩信将死之际,大呼:“悔不听蒯彻之言,早日叛汉自立,致使今日死于妇人之手!”

杀死韩信是刘邦早就有的想法,但因为怕背上大杀功臣的臭名,也担心韩信的党羽起来生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吕雉深知老公的这块心病,所以巧妙地帮他做了这件难事。刘邦平叛归来,得知韩信已死,一面摇头咂嘴,惋惜失去了一位军事天才,一面又窃喜,终于除掉了这一心头大患,如释重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