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阳光正足。
丁小鹤悠闲地背着手,一步三摇的从营帐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心情不错,昨日晚间的巧遇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他所害怕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自从见到那白衣女子起,他便一直守候在竹林之外,但苦苦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李苦儿。不得已之下,只得返回住处。谁成想等他进屋之后,才发现担心了一宿的兄弟居然已经酣酣入睡多时。
这个混账的臭小子!丁小鹤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满心欢喜的看向正在忙碌着的少年。
“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修琴。”李苦儿头也不抬,聚精会神的研究着手中的古琴。
“哦,修琴啊,这东西可不好……”说着说着,丁小鹤的话突然停住,他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看着对方,张得足能装下两个鸡蛋的嘴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
李苦儿皱起眉,心烦的问道:“怎么了?你一向说话不是利落的很吗?”他抬起头,瞥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由被丁小鹤的模样逗乐了。“你这副样子做什么?演戏么?哈哈!”
丁小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皮发热,急忙綳起脸,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可是他心里太过诧异,没过多久,就又问道:“你怎么能说话了?”
“谁说我不会说话的?”李苦儿奇怪的问道。
“可,可你从来没说过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丁小鹤无辜的说道。
李苦儿有些哭笑不得。“哑巴?这你没问过我吧?”
“呃,好像是没问过。”丁小鹤回忆了一下,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以为他是哑巴,甚至就没有怀疑过,他怕李苦儿伤心,所以从没有在聊天中涉及过这类的语言。此时想来,这样的关心行为竟然会让他误会,也算的上是件奇闻了。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
“你既然能讲话,以前为何从不开口?”
李苦儿黯然,久久没有回答,他好像又沉浸在那种含有剧毒的哀伤中了。
丁小鹤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勉强,抢先说道:“有难处就别说了,免得难受。”
李苦儿摇摇头,淡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不想说话罢了。”
“是么?”丁小鹤深深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说道:“那就好,假若真的有事,等你愿意讲时再告诉我吧。”
李苦儿默默不语。
丁小鹤叹了口气,随后又笑问道:“那现在怎么又愿意说话了?”
“突然想说了。”李苦儿笑道。
丁小鹤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他指着那件断了弦的古琴问道:“哪来的琴?怎么琴弦还是坏的?”
“是个姑娘的。”李苦儿并不隐瞒,“不过叫我不小心打搅了音韵,断了弦。”
丁小鹤搂住他的肩膀,嘿嘿怪笑道:“哟,啥时候勾搭上的?我咋不知道呢?对了,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了?”
“我不知道。”少年向往的回忆着,“我也是昨晚无意中遇到的,哦,对了,就在那个高坡的东侧,竹林里面。”
丁小鹤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苍白起来,他心虚的问道:“是个白衣服的姑娘么?”
“正是。”李苦儿奇道:“怎么,你认识么?”
丁小鹤被这句“正是”给说的懵了,肚子里五味瓶齐翻,极不是滋味。
少年看他神色不对,连忙伸手拉他,口中轻声叫道:“小鹤,小鹤,你这是怎么了?”
一连喊了几句,丁小鹤才缓过神儿来,茫然的问道:“咋了?”
李苦儿笑道:“你说咋了?突然发起呆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丁小鹤挠头笑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呵呵。”
“那就好,”李苦儿又问道:“那个穿白衣的姑娘你认识么?”
“这个……”丁小鹤有点迟疑,可耐不住对方苦求的眼光,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她叫秋灵素,是军中了不起的大人物,连元帅大人都要敬她三分。苦儿,这事你得听我的,对于她咱们惹不起啊,还是少招惹为妙。”
李苦儿自动的过滤了后半句话,口中不断地重复着“秋灵素”三个字,忽然展颜笑道:“真是个好名字啊!”
……
“这么说,湘侯的大军这几日已经开始大范围转移了?”中军帐内,元帅钟良正在仔细的询问前来禀报的探马。
“启禀元帅,湘军右翼大部队已于昨日下午抵达情谷,据属下观察他们好像并没有长时间驻扎的打算,作息的供给也是按急行军的规格配备的,由此属下大胆推测,叛军大有可能两三日内就会奔赴天野坡。”
“很好,”钟元帅沉吟半晌,才对探马说道:“此时我已知晓,你做得很不错,我会为你记上一功的,现在下去好好歇息吧。”
“是!”探马躬身退下。
等到人完全除了帐外,钟元帅才对站在身旁的雪衣少女问道:“秋姑娘,你怎么看?”
“元帅要考我么?”秋灵素淡淡道:“以叛军的脚力,从情谷到天野坡不过四五日的路程,要想取得最大的优势,留给我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现如今我军兵力汇聚已经足够,自当即日起程,以期在天野坡截住对方,一战溃之。”
钟元帅点点头,说道:“有理,不过叛军监视我们的探子怎么办?这事若是被他们提前查到,对我们就大大的不利了。”
秋灵素轻笑道:“大帅恁不实在,您在这里熬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钟元帅抚掌大笑道:“秋姑娘不愧才智之名,本帅佩服!”
秋灵素飘飘万福,说道:“小女子不敢当,是大帅过誉了。”
“不过不过,实在是恰到好处,贴切得很,哈哈。”说着钟元帅起身抱拳道:“这事就有劳贵师叔了。”
秋灵素还礼道:“应当的。”
两人又谈了几句,在细节揣度好后,秋灵素起身告辞。
然而当她走到营帐门口时,忽然站住,转身对元帅问道:“大帅,不知道小女子托您打听的人可有消息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钟元帅应道:“人我查到了,是死士营的,这家伙也有些手段,竟然和那个小霸王丁小鹤称兄道弟,好像还相当的亲密,据说是叫李苦儿。”
“李苦儿……”秋灵素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好土的名字。”
钟元帅说道:“是啊,应该是个倒霉的乡下人吧,不知道他如何劳得姑娘注意?”
秋灵素道:“他拿走了我的琴!”
“竟有此事!他好大的胆子!”元帅拍案大怒,“我这就命人捉拿他去!”
秋灵素阻止道:“不必,他没有过错,琴我自己会取回的,不过还是在这场仗之后吧。”
钟元帅闻言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再多活几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