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一更初过,张府西北院。两个守门的家丁睡眼朦胧,斜靠在院墙上,懒懒的用手打着哈气,没精打采的熬着时辰。
一条人影快如狸猫,轻飘飘的从墙角翻了进来,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张全,你说这活儿咱们还得做多久啊?”其中一个家丁耐不住困意,只得起了个话头,唠些闲话提提精神。
张全眼睛刚刚眯上,被这一声吓了一跳,险些摔个跟头。狠恨的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作死啊!”那人颇为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陪笑道:“我这不也是困得实在不行了么,咱说说话,别睡过去叫头儿瞅见。”
张全轻哼一声,说道:“算你小子有理,他妈的,好端端的叫咱们大半夜看这里,不是有病是什么。就那么一堆破麻袋,还能有谁惦记不成,屋里有人,外面还要有人,当它是宝么?草!”
另外那人一缩脖子,忙压低声音求道:“我的好哥哥,你小点声,里面还有几个祖宗呢,让他们听见了可不好!”
“瞧你那点胆子,”张全白了他一眼,戏虐道:“李顺你在家里是不是天天给婆娘打洗脚水啊?”李顺脸一红,说道:“别乱说,你胆子大,待见到他们再牛气一回给咱看看,现在充大爷,不算本事!”
张全脖子一耿耿,仰头道:“怎么着,你还不信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几个小毛贼吗,老子也不是吃白饭的,害怕他们不成!”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李顺听了心中不服,正要开口反驳,忽听旁边有人接道:“哦?是么?我倒想领教领教。”
两人闻声汗毛竖立,冷汗直冒,全都使劲低下头,作出一副恭顺状。张全唯唯诺诺的讪笑道:“大、大爷,小的刚才是、是在开玩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别当真。”
那人嘿嘿一笑,说道:“别怕,你们看看我是谁?”
二人依言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夜行衣打扮的少年,十五六岁年纪,满脸笑意,却是面生的很。李顺诧异道:“你是谁啊?”
少年笑道:“怎么,你们连我都不认识?”
两人摇头。少年脸一板,严肃道:“那好,告诉你们,我是…偷麻袋的!”
“啥?”两人尚未反映过来,只觉脑后一疼,就晕了过去。少年快速扯住他们,没弄出什么响动,轻巧巧的扔到花园里,拍了拍手,笑道:“好了,搞定。”
不用问,这人就是李苦儿了。他放倒了守卫,来到门前,沿着门缝往里看去,并没看到人的踪影。
咦,人呢?难道那两个家伙在撒谎?不应该啊,他们又不知道我在偷听。那里面的人到哪里去了?他捡了块石头,从门缝悄悄投了进去,“啪”的一声,撞在墙上,声音着实不小。这样该能惊动你们了吧?他小心的躲在墙角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
看来是真的没有人了。心中暗骂守卫糊涂,提着剑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方一进屋,李苦儿就惊奇的发现,这间正房里,除了一张八仙桌,两把春秋椅,竟然只有一堆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放在一角。
刺开一个口袋,哗啦啦的洒出许多米粒,李苦儿大喜过望:找对地方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等着人来运货,然后偷偷跟着他们,一口气找到进入白龙山的船。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从街上遥遥传来更夫敲锣的声音,是三声。李苦儿有些等不住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门前的守卫换班,一定会发现自己打晕的两人,那时只怕整个张府都会被惊动。自己再想找机会跟踪,估计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心中焦急,发愁之下,身子不经意靠在桌子边上,这一靠不要紧,那桌子忽然向右转了过去,带的他一个趔斜。
李苦儿急忙稳住身子,惊奇的看着八仙桌,用力的拍了拍自己脑袋,苦笑道:“我也真是笨啊,那两人明明说了屋里有人,我怎么就没想到有密道呢?”
他双手把住桌角,两膀发力,转动桌身,屋子轻轻一震,在西侧角落嘎吱嘎吱的陷下去一块。不大一会儿,一条向下的通道现了出来。
机会不等人,李苦儿来不及仔细琢磨,深吸了一口气,顺着走廊走了进去。
隧道狭窄悠长,仅仅能容下三人并排,侧壁上每走十几步就插着一枚火把,使得不大的空间之内光线极为充足。一连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隧道还是看不到尽头,李苦儿粗粗一算,少说也有八九里地了,不禁暗暗乍舌,对当初建造这条通道的人佩服不已。如此大的工程量,亏得他们还能不计成本的造出来。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拐角处突然传来零碎的脚步声。不好,有人过来了。
他匆匆找地方躲藏,却发现根本无处闪避,眼看要和对方见面了,他忙不迭的挥剑扫灭墙上的火把,通道里的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来人也没想到会有此变故,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去取之前的火把,李苦儿瞅准机会,冲了过去,抬手击向那人脖颈。这一招速度极快,又是攻其不备,按理说,十拿九稳会是一击即中。
可现实总有偶然,就在他要打到对手的那一瞬间,一柄长剑斜斜的从侧面递了过来,拦在他和那人当中。
无奈,李苦儿只得撤招。糟了,没想到不止一个人。
他眼瞅着面前的两人会和一处,冷笑的看着自己。他的感觉告诉他,这二人很强,可现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硬拼了。他抽出长剑,摆了个起手式,遥遥指向对方。
对面两人相互一视,脸上均是露出笑意。先前取火把那人首先说道:“老二,这人你的还是我的?”持剑人笑道:“他能躲过我一剑,是个好手,我可不会让给你。”先前那人耸耸肩,道:“算了,让给你就是,我才不稀罕。”
持剑人不理会那人,上前几步,对李苦儿说道:“给你个机会,说出你的名字,我的剑下不死无名之人。”
“卧虎岗李苦儿!”
“卧虎岗的?”持剑人眼睛一亮,笑道:“于沐和的手下,不知道有他几成手段。”
“你试试就知道了。”
持剑人点头道:“不错,年纪不大,勇气可嘉。为此,我可以让你先出手。”李苦儿不为所动。持剑人不解,问道:“怎么?”李苦儿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持剑人笑道:“你想知道我叫什么?”李苦儿道:“日后我想告诉于大叔,我曾经在白龙山遇到过一位真正的剑手。”持剑人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剑手?”李苦儿道:“感觉。”持剑人肃穆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剑手?”李苦儿道:“知道也不知道。”持剑人不说话了。
后面那人见两人一番对话,等得不耐烦,叫道:“说的什么狗屁玩意啊,开打不就得了。那个卧虎岗的小子,你不是想知道他叫什么吗?我告诉你,他是白龙山的二当家穿云剑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