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没等李林一等人把秦姚姚扛了起来,秦敬的叫喊声已然到来。他自客栈追了出去之后,在雨幕中可是找了好久,好不容易看见师妹往一处街角跑去,追上去往后却看见她被人一下击晕。
这秦敬正是脑门充了血,也不管对方人多,踏步上前就喊了拦路之话。
李林一抱着秦姚姚,正是软玉温香在怀。听见来人说话不驯,心中烦躁,自纷繁的雨点间看去,只见了一身蓝衣之人,却不知道是何人。他便把秦姚姚往身边人推去,往前半步,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起来人,渐才得知,那是秦敬。
李林一等人,乃是提着灯笼的,他们看秦敬不容易,可秦敬看他们却十分清晰。秦敬恨得牙痒痒,可一摸去腰间,却发觉自己没带佩剑出门。
“秦敬师弟,怎就这么巧呢?”李林一一说话,便喷出一阵的酒气。可惜远处的秦敬闻不到,秦敬只觉得,这人今日更为轻浮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秦敬凛眉,一身正湿透了,看着那些个人形兽状的嘴脸,更觉内心烦躁。他却强行压下了百般的难受,只要李林一等人把秦姚姚还给他,他便不欲生事,以免师父师娘难为。
可半醉的李林一却不由得他避开,紧接讥笑一句。“我们这正是要掳人回去,怎样?秦敬师弟要不要一块行这怜香惜玉之事?”
“混账!”秦敬虽没有带佩剑出门,此际仍向前了一步,即便如肉在殂,他此番也顾不了太多。李林一把他看得更是清楚了,也看见了他正是身无寸铁,竟又笑了几声。“是啊,秦敬师弟恐怕早已经尝过崮中滋味了……哪儿会稀罕呢……”
这般的说话间,李林一已经跳了上前,一把捏住秦敬的下巴。雨点落在他的肩上他,蔓延到整身的衣衫之间。冰凉的触感,却没能消去他浑身的热,酒气被雨一浇,却更生发出来。秦敬自然也闻到了让人酣醉的味道。
他便是皱眉,一个醉酒之人,做事情容易没了章法,他不欲与之硬碰,只想低头了事。“李师兄喝多了,想必说得是糊涂话。”
雨夜无月,秦敬的脸却被岱宗弟子的灯笼映得别样妖艳。李林一却十分讨厌他这张脸,美得太过,时常正气逼人,可这人从来都不曾给他一个正眼。尽管现在被他捏着下巴,看人的眼睛依旧是斜睨着的。他便啐了秦敬一口,口涎刚好吐到秦敬的眼帘上,秦敬立刻闭上了一只眼,雨水好大,一下子便洗走了俊脸上的污秽,却是洗不走人心上的厌恶。
秦敬只觉得,一股烦闷再自心头膻中而起,自全身经脉四处流窜,再不能止。
而那几个岱宗弟子看见大师兄冲出雨幕中,也纷纷喊叫:“大师兄,这使不得。”“雨正下着,使不得啊,师兄。”
李林一却正是兴起,回头说:“你们别吵!我这正要和秦敬师弟好好叙旧呢……”那边的岱宗弟子便不敢再发言了,只是举高了灯笼,照意欲照亮那一处的雨幕,可惜夜雨甚浓,灯笼的光线微弱,却也不能穿透水珠帘,只能照出两个大概的人形,一人白,一人蓝,两人脸上表情,皆是看不清。
“李师兄,秦敬自问,并无得罪李师兄,若是师兄恼怒师妹早些时候的无礼之举,那秦敬在此替师妹道个歉。”秦敬把李林一捏住他下巴的手掰开,后退了一步,向着李林一弯腰一拜。头一沉,便定下了心,此番他没有佩剑,而李林一人多,他是占不去什么便宜的,唯有认一个低声下气,想来李林一也不是什么难缠的主,不过就是为了面子。
“秦敬师弟客气了,我倒是很喜欢师妹这般泼辣的性子呢?可惜,配了你这个妖人。”李林一平常或许只是个要面子之人,秦敬能断出了这点,却没有断出,这人对着秦姚姚已经有了情意。
男女之事,秦敬本来就不懂了去,此际的他,只想把秦姚姚快些带走,也没有想到太多,胸中闷气,悉数压了下去,不让其贯穿全身,可这一压,正是适得其反,只觉得那胸中闷气更甚。
“李师兄,师妹的身子已经被雨打湿,若是感染风寒便不好了,还请李师兄把姚姚还给师弟我……”秦敬说这这话,头往下更沉了一些,身子和脚正好成了直角,他的头发没有来得及绑成发髻,只是绑了一个马尾辫,此刻,湿沥沥的头发自脸颊垂了下来,搭在他的脖子上,水珠自肩上渗进衣衫,正是难受极了,可更为难受的,却是一身莫名的闷气,只教他想一剑刺去李林一胸膛,让热血润洗他的心口……
李林一看见秦敬低头的姿态,却更是无名火起。撇了一嘴的不屑,这样就认输,便不是真的认输,酒气催化胆量,他便自腰间抽出了佩剑。铸铁摩擦鞘口铜环,生出了尖刺的声音,被雨声一刷,尽化作零碎的恨意,悉数打在秦敬的身上。
说起李林一和秦敬的纠葛,那是打小落下的。李林一的资质,实际和秦敬差不多,两人自小就常常被比较。若说真要比较起来,那么秦敬的悟性确实是高些。使剑,轻功也要比李林一快上手。可李林一乃是岱宗的大弟子,秦敬不过是岳宗的二弟子,这样一比起来,整个岱宗的面上都好像失了光彩。
不忿、不满经过多年的积攒,渐生成了万丈石笋,终日刺着李林一的心。再加之他对秦姚姚的感情,只能深藏,不得显露,秦敬却可以与之亲密无间,及至近日与秦敬那番较量,竟失之成败……数不胜数的各种各样,便成了他心中过不去的坎。
此刻,这位李师兄正酒醉,往日心中怨愤,便没了缰绳,犹如野放,秦敬的说话,正好似烛火一下点着了爆药的引线,他的佩剑便直朝着秦敬的颈项处去了
秦敬自然听到剑势乃是向着自己的,立刻是往后一跳,却也迟了。李林一的恨意,刚好划过秦敬的肩脖的皮肉,生了些许的痛意。
大雨依旧,秦敬此番直了身子,马尾辫便往背脊坠去,而一缕发丝却自他胸前淌到脚下。血腥的味道,也随着发丝溶进了四野的湿气中。此际,秦敬再也止不住胸中闷气,由着它引导了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