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齐寒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一阵凉风带着空气的清新和淡淡的花香,那是道路两旁盛开的丁香花。
这种燕京丁香有着精致小巧的花朵,单独看一朵花的时候并不那么吸引人的注意,但是当千百朵丁香互相倚靠,层层叠叠聚成一丛时,她们就像弥漫天空的星辰,又像一抹精美绝伦的裙摆一般,夺人眼球。
齐寒静静听着林羽臻的分析,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了微笑。
这还是那个有点傻气的林小九吗?
林羽臻纤长的手指从茂盛的丁香花瓣了轻轻抚过,有些忐忑地看着齐寒:“这些都是我的推测,不一定准,但是也有一些参考价值。”
“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们缺少证据。”齐寒分析道,“自那天后陶业就没有任何动作,按理说在宴会上面我故意激怒他们,作为江城的地头蛇,他没有必要向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外来户低头。”
“就算他要找机会报复我,也没有必要绕着么大一个弯子利用成云焕出手,因为这中间的变数实在太多——就像现在,成云焕见到我之后立刻就做出了退让。我见过很多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却没有一个能像成云焕和陶业这样,能退,能忍的。”
齐寒慢慢说道:“有所忍,则必有所图。人的地位越高,就越看重面子,对这些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来说,面子比他们的性命更重要——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抛弃了面子,对一个身份不明的新面孔放下尊严?”
林羽臻拉着齐寒走到了公园的小广场上,有许多小贩在卖零嘴和小玩意:“所以我们现在要注意的不是陶公子也不是成公子,而是我们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公子和他们背后的老怪物们,竟然如此谨慎。”
齐寒扯着嘴笑了:“等找出了这个东西,我一定要好好地跟他们交流一下。毕竟打江城四公子脸的机会不多——这个牛够吹到我孙子那一辈了。就是没想到羽臻你隐藏得这么深,女中诸葛啊。”
林羽臻吐了吐舌头,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小时候基本都是爷爷管我,有时候他太忙了,就带着我参加各种宴会,慢慢地接触多了,就要看得清楚一点。”
“看来你从小到大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中长大的,”齐寒说道,“跟妖孽接触得多了自己也会变成妖孽。”
“我算是妖孽吗?”林羽臻半边身子都靠了过去。
“以前以为不算。”两团柔软挤压着齐寒的手臂,让他有些僵硬有些紧张,“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比安妖精还要妖孽很多。”
“那道长你快来收了我啊——”
我也很想马上就收了你,齐寒心头忧伤得无以复加,他觉得自己要是去做官的话一定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面对钱财诱惑他能做到绝不挂在自己名下,面对美色-诱惑他能用父亲的谆谆教诲来警诫自己。
就像坏人们都有写日记的习惯,齐寒也有那么一大堆黑历史,虽然不是写在本子上而是挂在了悬崖上——虽然悬崖下面也不是大海而是人山人海。
还没等齐寒道出自己暂时还收不了林小九的悲惨事实,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就因为那一句“道长求收”而撞上了前面的一个老人家。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老人家顺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摔得又快又平稳,有效避免了诸如膝盖和手肘额头等部位和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碰撞而造成的伤害,干他们这一行的,只想赚点外快而已,要是弄出了工伤就不划算了。
小广场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唰地一下,老人周围让出了一圈真空地带,小摊小贩们还推着自己的流动店铺往旁边移了移,只剩下男子站在老人的“遗体”旁惊呆若黄金脆皮鸡。
“爷——爷——!”一声稚嫩清脆的呼唤从一旁传来,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女孩从花坛里面飞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老人的身上,空气中只留下她的残影,“爷爷你不能死啊——”
不仅齐寒和林羽臻的嘴角抽了抽,连这个年轻男子都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果然小学生队友是靠不住的。
他从黄金脆皮鸡一跃好多个档次成为了脆皮鸡中的战斗机。
男子站在旁边捏紧了拳头,他好几次抬脚想要离开,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踹在那个无良老人身上,最后他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朋友不要怕,哥哥不是坏人。”
说完他一把抱起了小女孩,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哥哥带你去看金鱼。”
刚刚还躺在地上装死的老人一跃而起,身如洪钟健步如飞:“天杀的贼厮——把孙女还给我!”
以毒攻毒以战止战以不要脸应对不要脸,齐寒在心里为这么机智的行为默默点赞,又学到了一招。
一个大妈正带着小孙子买棉花糖,她把孙子抱在了怀里:“这个年轻人不会是人贩子吧?”
“哎唷您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小贩把一大团雪白的棉花糖交到了小孩子的手上,“前些日子公园里边就走丢了一个孩子,警察天天地往这边跑,那几天我们都不敢出来摆摊。”
谁家的脑瘫孩子没有关好,出来当人贩子还让你们看到脸?
齐寒一听人贩子心里头就突然有些不舒服,他向林羽臻说道:“你到车上等我一下,我先去看看。”
碰瓷的遇上了人贩子,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电视台上播报的时候说不定主持人都会笑场。
“嗯。”林羽臻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快点回来。”
公园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漂亮的丁香花丛,和秀气精致的路灯亭台的。
这个地方原本还是个幽会圣地,情侣们有满腔激情却赶不走铺天盖地的蚊虫,日积月累潜移默化之下,这里反倒成了无人往来的冷地。
路灯坏了没人换,亭台破损掉漆没人管,不加修剪的花丛被野草夺取了营养,蔫头搭挂地就像后妈养的孩子。
“你来了。”说话的不是老人,也不是年轻男子,而是那个小孙女。
“我来了。”
“你不该来,我们不也该见面。”
齐寒想了想:“我没空陪你练习古龙小说,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回家,小怪兽还在等我去消灭,世界还在等我去拯救,如你所见我很忙。”
“一个人浪费一分钟我们四个人再加上我的女朋友就是五分钟,你们尊重我我就尊重你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时间非常宝贵——所以我们直接说重点不行吗?”